作為自幼生長在鏡源縣的江南人,陳子鈞又怎可能不知道南毅王秦奉?
毫不夸張地說,在這片廣袤的江南大地上,秦奉的存在,其威勢幾乎可以與遠在京城的當今陛下一較高下,是真正屹立于權力頂峰的核心人物。
而天下皆知,南毅王對膝下獨女臨汐郡主的寵愛早已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甚至流傳著他愿為愛女付出一切的說法。
可是現在,呂蘭萱竟然親口告訴他,那個始終跟在江云帆身旁、作書童打扮的清秀少年,赫然便是那位尊貴無比的臨汐郡主。
一瞬間,陳子鈞的內心被無邊的惶恐所吞噬。
那位女子的容顏確實宛若天仙下凡,完全配得上“江南第一美人”的盛名,可最讓他無法理解的是,她為何會與江云帆那樣的廢物如此親近。
一顆光華璀璨、舉世無雙的夜明珠,為何會心甘情愿地落在一灘污穢不堪的爛泥之上?
陳子鈞越是深思,心頭的妒火便越是熊熊燃燒,終是忍不住脫口而出:“他江云帆憑什么?”
“憑什么?”
呂蘭萱冰冷刺骨的聲音驟然響起,如一盆寒水澆滅了他所有的不甘與憤怒,“陳子鈞,你現在最該操心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
“我……”
“現在,告訴我,你臉上那兩道清晰的五指印究竟是怎么來的,別再用拍蚊子那種可笑的借口來搪塞我。”
這一刻,呂蘭萱緩緩側過頭來,目光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探究,那銳利如刀的眼神看得陳子鈞心中陣陣發毛。
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辯解,只能強行擠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蘭萱啊,你且聽我說,那江云帆分明是沒安好心,他就是見不得我們夫妻和睦,故意在中間挑撥離間,我們千萬不要上了他的當!”
呂蘭萱沒有立即回應,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眸子深深地凝視著他,仿佛要將他徹底看穿。
片刻之后,她才緩緩收回目光,用一種近乎宣判的語氣冷冷說道:“以前我從不過問你的過往,那是出于對你的尊重,但是現在……我忽然對那些事很感興趣了。”
“蘭萱……”
呂蘭萱卻已然抬步走開,再也沒有半分搭理他的意思。
反倒是一直默然站在一旁的呂文睿和呂向明兩兄弟,在迅速地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后,立刻快步跟上了自家阿姐的步伐。
“阿姐,你方才所,我們兄弟二人已經仔細思量過了。”
“江先生雖然過往命途多舛,身份一度落魄,但這絲毫不能掩蓋他那橫溢的才華,倘若能有幸拜他為師,我們堅信定能學有所成,所以,還望阿姐能夠成全!”
呂蘭萱聞,驀地停下了腳步。
她轉過身,看向自己這兩位滿臉真誠的弟弟,眼神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當然要拜他為師!即便江公子不肯收徒,你們也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同他搞好關系,這對我們呂家的將來,至關重要!”
此時此刻的江云帆,在她心中,早已不是先前那個可以隨意輕視的落魄書生了。
他的背后,站著的是整個南毅王府,那是多少世家豪門擠破了頭也想要攀附的通天存在。
呂家若想在這風云變幻、激流涌動的大乾王朝長久地屹立不倒,就必須尋得一個真正堅不可摧的靠山。
“多謝阿姐成全!”
呂文睿和呂向明二人聞大喜,欣喜地對視一眼后,立刻抱拳行禮。
……
與此同時,風光旖旎的鏡湖之畔,那一道明亮的橘黃色身影正沿著平整的青石板路疾速前行。
此刻距離王府那艘巨大的樓舫,尚且還有一里之遙。
但即便隔著這樣的距離,也已經能夠清晰地望見那如山巒般遮天蔽日的龐大輪廓,宛若一座漂浮的島嶼,靜靜地懸停在湖岸邊。
并未全神貫注開車的江云帆,心中暗自慶幸秦七汐是坐在自己的身后。
因為即便清風不斷向后拂過,他依然能捕捉到那一縷從女孩身上飄來的、若有似無的淡雅氣息,這氣息讓他周身舒泰,卻也極容易令人心猿意馬。
而反觀他身后的秦七汐,卻出奇地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緊張與不安。
縱然她自幼久居深閨王府,甚至連駿馬都未曾騎過,平日出行也只乘坐最為平穩寬敞的豪華馬車。
但此時此刻,安坐在小電驢的后座上,她反倒極為享受這種風馳電掣般的暢快之感。
小郡主愜意地輕輕閉上了雙眸,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她向身體兩側舒展開纖細的雙臂,任由烏黑的長發在風中向后飛舞,感受著湖畔那清涼而濕潤的空氣輕撫過每一寸肌膚,這一切都讓她感到無比的自在與愜意。
真好啊……
秦七汐由衷地喜歡上了這種純粹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