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也信這里有鬼吧?”鄭執一邊說一邊立了立眉毛,記得才到龍頭崗的時候,他只覺得這里無賴多,可這會兒看到無賴也信鬼神,而這鬼神還極有可能是他的“老伙計”,鄭執就覺得既無語又好笑。
好不容易才把冷笑的嘴角壓下去,他這才轉過身繼續在屋里轉悠,轉悠的同時還不忘嘲諷:“怕就別進來,你站那兒我說什么你也聽得見,就是不知道那個成天被你口口聲聲說是好朋友的楊奎安看見他的老伙計膽小害怕不敢進來看他會不會傷心。”
“我哪是怕他!”
蛤蟆眼不傻,幾句下來就聽出來鄭執的話里有話,梗著脖子開始反駁。上了年紀的嗓音自帶一種干啞,用力過猛的關系,中間還爆出來一個破音,這讓本就激動的他臉瞬間紅了起來。
但此時的鄭執卻早轉身開始在房間里轉磨磨,壓根兒沒了搭理他的意思,氣得蛤蟆眼只能干瞪眼就是沒有反擊的空間,就這么咬牙切齒了半天,最后一狠心一跺腳,干脆學著鄭執的模樣也踩著那些一用力就咯吱咯吱響的板子進了屋。
記得他上次進這扇門的時候,老楊還在,那時候的房子不比現在干凈多少,但明顯要寬敞多了,就拿客廳來說吧,老楊住那會兒也沒這個大立柜,更沒這堆得像山一樣的箱子啊。
“真暴殄天物啊,好好的房子成了雜物間,驅驅鬼不就能照常用了嗎?”
一不小心把真心話說出來的蛤蟆眼看著迎面過來的目光,當即尷尬地蹭了蹭起皮的嘴唇,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只不過再多的解釋也架不住語內容的真實,因為住在龍頭崗這個流蜚語亂竄的地界,哪怕之前和楊奎安處得不錯,蛤蟆眼仍然被有關鬧鬼的流影響了在這個房間里的發揮。
眼看他行動得畏首畏尾,只覺可笑的鄭執邊檢查物品邊隨口問起了那些租戶的情況,“他們都碰到什么事了會對這屋子有了鬧鬼的印象?”
一聽鬧鬼倆字就行動局促的蛤蟆眼不安地搓著手,眼睛也更快速地圍著房間開啟了巡視模式,緊張的情緒加快了他頭部轉動的頻率,以至于兩片眼袋跟兩個脫軌的大面片似的在空中起飛。
“具體的我也說不上來,我就記得老楊人找不著后不久這間房子的房主就把房子掛了出租,沒多久就有一對外縣進城的小夫妻租了這間房,那兩個一看就是沒啥心眼子的家伙,來沒多久就被這間房隔壁的老白兩口子擠兌夠嗆,再然后好像那個女的突然生了病,好像是夢魘還是什么,總之聽說是睡不著覺的毛病,之后沒多久他們就搬走了。”
“夢魘?是不是神經衰弱啊?”
怎么聽怎么都沒法把這事往鬧鬼上聯系的鄭執問,因為在夢魘這個業務板塊上,他們警隊都是熟手,那些才進隊的小警員頭回參與重大刑事案件,都多少會在某個特定時間段內愛做噩夢,所以把做噩夢這事歸結在鬧鬼上,鄭執覺得說不通。
但等再抬頭的他卻發現自己并沒在蛤蟆眼那兒獲得任何的認同感,老頭兒似乎是習慣了在“鬼屋”里的感覺,兩手倒背,弓腰對一個開口半開的紙盒里頭的內容研究得歡,邊研究還邊搖晃起了頭,“如果光是做做夢那么簡單當然不會有鬧鬼的說法,可架不住后面搬進來的租戶接二連三地都做噩夢啊。”
如果一件小概率事件只出現過一次當然說明不了什么,但如果相同的小概率事件在同一個地方接二連三地發生,那就想不引人深思都不能了。
鄭執自然也聽懂這話里的含義,瞬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眼神專注地看向蛤蟆眼,等他的下文。
蛤蟆眼也感覺到有人在看他,很自然地朝鄭執回看回去,兩手一攤,以一種何其無辜的口氣說,“就做噩夢啊,有什么好說的。”
……
被耍了一遭的鄭執來了脾氣,也不再和對方廢話,直接把手里拿著的布塊隨手一甩,冷著聲音說道:“噩夢沒什么好說的,那就說說吳英的事吧,你之前說的跳樓這個和楊奎安有交集的那個不是一個人,是什么情況?”
蛤蟆眼沒想到堂堂一個刑警隊長說變臉就變臉,也是一愣,但他也只是一愣,一愣之后,老油條就拿出了慣用的無賴嘴臉,一邊把臉重新撇回之前關注的那個紙箱上,一邊舉起一個做著搓動動作的手:“白說啊?”
白說啊的意思簡單明了,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不拿錢來就休想他開口的意思,蛤蟆眼把龍頭崗耍無賴和揩油的優良傳統發揮到每個細枝末節,氣得鄭執一個頭兩個大。
但為了案子,他就算再氣,也還是強壓著怒火,盡量用溫和的口氣和對方好說好商量。
“如果你提供的線索真對破案有幫助,我后續可以像隊里申請一些獎勵。”
“后續是什么時候,一些又是多少?”蛤蟆眼索性放棄了手邊的箱子,開始耍起了無賴,“鄭隊,雖然配合警方辦案是公民義務,可我老眼昏花記性差忘性更大,隨時隨地都可能想不起來什么,所以你別嚇唬我。”
鄭執眉頭一抖,才想發火,余光過處忽然落在了蛤蟆眼身后那扇開著的入戶門上,就在剛剛,有個心事重重的老人拎著一兜蘿卜急匆匆地從那里過去,看一眼都不敢多看的模樣無疑在忌憚鬼屋的名號。
“要錢是吧,行。”他點了點頭,“我給你拿去。”說著,他直接折回了大門口,然后一把拽住門把手,就聽嘭的一聲響,大門被重重關上了。
隨著吸頂燈關閉,塞滿箱子柜子的房子整個陷入了黑暗。
“咱們在這住一晚,睡一覺,說不定晚上能有鬼過來給我送點贊助。”
“你!”蛤蟆眼氣的哆嗦,就差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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