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6章玄黃位果,雪山尊者(二合一)
「奇怪,人呢?」
梁渠憑虛而立,俯瞰大江東去。
張龍象不在什么巍峨高聳,開闊奢華的宮殿,反而身處河源府城外,渺無人煙的荒野。幾座山峰覆白雪,一條大河蜿蜒流淌,黃綠色的枯草萋萋淹沒腳背。
水面平靜,偶有大魚甩尾卷出浪花,零星兩只野兔自山腰灌木處探出腦袋,紅眼警惕凝視空中「小人」,或是當成什么盤旋獵食的鷹隼。
踏空行走。
「河中石」明明顯示在附近,卻找不到人,更感知不到氣機。
「嗯。」
梁渠低頭。
具體的氣機沒有尋到,流動的河水則將一人輪廓清晰照出。
「轟隆隆。」
大河震蕩,無數大魚受驚,蹦跳躍起,倉皇躲藏,山峰上的積雪斷裂砸下,洪流傾瀉,揚起莫大雪塵,鋪天蓋地。
地龍翻身?
不。
龍象翻身!
大河豁分為二,從中斷流。
赤身裸體的張龍象「橫亙」河床,明明是一個「小」人,感知中,幾乎化身一座山脈,一條長河,坐落大地。
他胸膛起伏,大地律動,萬物欣榮。
張龍象睜開眼,對視天上梁渠。
「興義伯?哦,淮王!」
「公務繁忙,南北路遠,久不見龍象王。」
梁渠一禮。
他回想起來了。
「我之武骨,名曰鼎鎮山河,以沙河沉沙摩擦肌骨,借奔涌暗流錘煉經脈,憑地脈之氣蘊養成長。
臻象時,欽天監的老監司替我稱骨,算得一截指骨重達八十一斤,如今大抵翻了數倍。」
懸空寺所歷歷在目,眼下顯然是某種獨特的修行方式。
張龍象坐起跨步,踏出河床,橫亙的山脈、長河虛影消散,天地歸于平靜,他抓起地上衣袍披上,上下掃視:「賀將軍有安排?」
「賀將軍沒有安排,眼下前線不動兵刃,是我在指揮圍攻朔方臺后勤,鈍刀割肉,今日一波大勝,得了空閑,心想同龍象王見上一面,一來敘舊故人,二來論道所得。」
張龍象點頭:「稍等。」
梁渠同張龍象一碰頭,兩尊「河中石」橫移靠攏,掀起大浪,沖撞到其余礁石。
朔方臺城,狼主神經緊繃,余下幾王皆從修行入定狀態中退出,嚴陣以待。
――
大后方黃金王庭,大汗關注星盤,誰知二人為何碰面,是否為商討作戰計劃?
彼此或許只需一個簡單共識,便有可能掀起一場大戰!
最近兩年太亂,太快。
南疆盤峒、枯骨,兩尊夭龍接連隕落,蛟龍讓趕出淮江,天下格局變化太大。
無論白猿的突然出現,亦或梁渠的摧枯拉朽,無不詭異而蹊蹺,打破世之常理,不談人人自危,至少不敢大意。
陰云密布,大浪滔天。
天地大河沖卷每一塊礁石,碰撞出美麗浪花,隔開數米,水波柔和,河里覓食的大魚無所覺察。
草叢里丫鬟相擁而眠,柴房里伙計呼呼大睡。
肥魚跟著老蛤蟆,換上一套灰撲撲的伙夫服,艱難套上球狀身體,勒出游泳圈,兩須兩手同時扣上一排紐扣,喬裝打扮一番后,在斡難河王王府里七拐八繞,避開所有護院。
大腳留下水漬印。
肥魚憂心忡忡,它們兩只蛙天生魁梧,壯得橫寬全一樣,和人完全不同,套上衣服,豈非天神所「掩耳盜鈴」?
「站住。」
喊聲尖銳,像宮里的太監,天神身邊小唇龍,肥魚冒出冷汗,前頭領路的老蛤蟆淡定自若,回頭作喏。
管事上下掃視,肥魚低下腦袋,長須暗暗蓄力。
半晌。
「你們兩個,天黑之前,去把那一堆柴全部劈掉。」
嘰里咕嚕,兩蛙聽不懂北庭語,一個勁點頭。
管事滿意點頭,轉身離去,肥魚大喜過望,有用,北庭人真笨!人和蛙都分不清,見老蛤蟆頭也不回,繼續往前,它不再隱藏自己魁梧的肌肉,挺胸抬頭,趾高氣昂,崩開兩粒紐扣,嵌入梁柱。
雄赳赳氣昂昂。
朝護院點頭,跟丫鬟揮手。
一路向寶庫。
突然。
肥魚撞上剎車的老蛤蟆。
老蛤蟆抬起爪蹼,瞇起眼睛,左轉右瞥。
「不太對!」
「大人!上師!不知二位登門,快快請進――――」
王府游廊,家宰恭敬引路。
蘇赫巴魯高大魁梧,同金帽雞冠僧侶同時出現。蘇赫巴魯更落后「噶瑪赤列」半步,金帽雞冠僧侶的瞳孔中,一抹金芒赫然幽幽跳動。
三人行走至某個拐角,「噶瑪赤列」駐足。
家宰困惑:「大師?」
「噶瑪赤列」環視一圈,四下觀察,雙手合十,走到梁柱旁,伸手拔下一枚嵌入梁柱的紐扣,指腹盤轉。
家宰大驚失色,慌張道歉:「不知是何人所為,今日前必然沒有紐扣,未料會礙了上師的眼,壞了大王的家,待在下找出,必定狠狠責罰――――」
「你怕是責罰不了。」
曠野無垠,天地廣闊。
血紅斜陽半沉大地,把整個草原照作橙黃。埋到腳踝的枯草曲折搖晃,寒冷之余,多出幾分蕭瑟。
梁渠和張龍象尋兩塊巖石,相對而坐。
柴火一眼即燃,煥發光亮,噼啪作響,完整的兔子皮肉瞬間分離,穿插到樹枝之上,緩慢炙烤,滲出油光,多出幾分閑情野趣。
天上盤旋的不是鷹隼,兩只兔子終究沒能逃脫被吃的命運。
「心眼?」張龍象詫異,「心火之上的衍生?」
「沒錯!」
原本梁渠興致勃勃,想學著第一次見張龍象時的情景,教一手何為心眼的,哪料最后真見了面,依舊變成相坐而談。
興致寥寥。
不化靈白猿,單論自身實力,梁渠尚且不是武圣十階張龍象的對手。即便能傷到,大戰在即,一樣不是切磋的好時候。
不過――――
見張龍象吃驚,梁渠依舊心頭暗爽,手指額頭:「心火之上,心眼,恍若擁有一個第三視野!位居眉心之上!」
心眼不是川主垂青的獨特產物。
雖然的確然和川主垂青有關,但只能說是川主垂青將其引導衍生出來,本質是梁渠在垂青之中,斬蛟和被斬蛟里橫跳十次后,差點讓劈成精神分裂,勾連心火覺醒的產物。
「什么樣?」
「這樣!」
雙目闔然金紅,璀璨如熔融流金。
梁渠眉心一點金光跳動,透照張龍象,其端坐巖石上的身影,赫然抽分出來,同時顯露出數個破綻。
天際夕陽快速褪色,幾乎要變成黑白二色。
張龍象頓時寒毛直立,不是恐懼,而是被窺伺的本能反應,他改變姿態,數個破綻消失無蹤,竟變成一個無漏之體!
「有點意思,心眼――――聞所未聞!」張龍象緊緊盯住梁渠眉心,絲毫不覺羨慕,只有探究,「你是如何領悟的?」
心火同人身經歷相關,好似鋼鐵折斷后進出的火星。
心眼呢?
再高的山一樣有山腳,再長的河一樣有源頭。
凡世上存在的東西,必定有通向它的路。
「經歷幻象?」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