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康眼巴巴地瞅著孫志。
“老孫,怎么樣?我沒看走眼吧?這小子是真有兩下子,還是蒙的?”
孫志小心翼翼地將那份寫滿了驚艷答案的卷子放回桌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眼神復雜得像一團亂麻。
“蒙的?老周,你這回是撿到寶了!”孫志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剛才我惜才,想把他留在咱們公社衛生院,你知道這小子怎么回我的?”
李有柱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到嘴的鴨子飛了。
孫志沒賣關子,一字一句,清晰地復述著江沐的話:“他說,二大隊的鄉親們,比公社更需要醫生。——你們聽聽!這覺悟!這心胸!”
他重重一拍大腿,語氣里滿是藏不住的贊賞:“你們倆可給我聽好了!這么一棵好苗子,以后要是讓他受了半點委屈,別怪我老孫翻臉不認人!”
“那不能夠!”李有柱唾沫星子都快飛出來了,“院長您就瞧好吧!只要我李有柱還在二大隊一天,就絕不讓小江大夫受半點氣!”
周志康也是滿臉紅光,與有榮焉。
孫志滿意地點點頭,將那份剛剛填好的入職材料推到周志康面前。
“行了,你這公社一把手的章,也該蓋上了。蓋完,他就是我衛生院的人,受我們系統管轄了。”
周志康二話不說,從上衣口袋里掏出那枚沉甸甸的銅章,蘸足了印泥,干脆利落地蓋了下去。
鮮紅的印記落在江沐的名字旁邊,這事兒,就算板上釘釘了。
孫志將材料妥善收好,這才轉向一直靜立一旁的江沐,目光溫和了許多。
“走,江沐同志,跟我來,領些基礎的聽診器、血壓計和常用藥。對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鄭重地叮囑道,“你雖然醫術過硬,但這行醫資格證,有條件還是盡快辦下來。”
江沐心中一動。這確實是個問題。
但有一個人,或許能走捷徑。
他抬起頭,目光清澈:“孫院長,能借您辦公室的電話用一下嗎?我想往京城打一個。”
“京城?”孫志微微一愣,隨即爽快地一揮手,“用!隨便用!”
回到辦公室,孫志親自為他搖通了長途總機。
在漫長的等待后,電話那頭終于傳來一個熟悉又略帶疲憊的聲音。
“喂,哪位?”
江沐握著冰涼的話筒,心中毫無波瀾,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喂,是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足足三秒,緊接著,江東山又驚又喜的聲音炸響開來,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小沐?是你?你……你在陜州還好嗎?錢夠不夠花?缺不缺糧票?身體怎么樣?有沒有受欺負?”
一連串的問句,透著一股笨拙而深切的關切。
江沐卻沒有回應這份遲來的父愛,他直接切入了正題:“我挺好。找您有件事,我需要一個行醫資格證,您能幫我辦嗎?”
電話那頭的關心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毫不猶豫的果決:“能!當然能!這事兒包在爸身上!你直接告訴我現在辦公室的地址,我辦好了托人給你直接郵過去!”
江沐的冷靜,襯得江東山的急切愈發明顯。
他似乎想用這種方式,來彌補內心的虧欠。
“陜州,鄒縣,青蓮公社衛生院。”江沐簡意該地報出地址,“那就這樣,我掛了。”
“哎,等等!”江東山急忙喊住他,語氣近乎哀求,“小沐,別急著掛!你……你讓你們院長聽個電話,行嗎?”
江沐把話筒遞給了旁邊一直豎著耳朵聽的孫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