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騰騰的雞蛋面下了肚,牛水生感覺渾身都充滿了力氣。
他抹了抹嘴,大手一揮,招呼著眾人上車。
“都坐穩了!”
李有柱和他那十個本家親戚,一個個身強力壯,手里拎著家伙,面色沉凝地爬上了解放卡車的后車斗。
李有柱懷里揣著的那兩桿獵槍,槍托抵著車廂板,黑洞洞的槍口仿佛隨時能噴出怒火。
牛水生發動汽車,從后視鏡里瞥了一眼,眼角狠狠一抽。
這陣仗,哪是去接親人,分明是去干仗啊!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都緊了幾分,腳下油門踩得有些猶豫。
“江兄弟……李隊長……”牛水生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咱們這……這是要去火拼啊?這要是鬧大了,可不好收場。”
江沐坐在副駕駛,神色平靜,他遞過去一支煙,語氣淡然。
“不是鬧事,是去接人,討個公道。有些人不講理,我們就得讓他看看咱們的理有多硬。”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牛水生心頭稍定,但依舊犯嘀咕。
他一腳油門踩下,卡車噴出一股黑煙,顛簸著駛上了土路。
“江兄弟,咱們這是去趙家堡子哪個生產隊?”
“就趙家堡子大隊部所在的那個隊。”江沐回答。
“哎喲!”牛水生猛地一拍大腿,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那敢情好!我表叔就在那當書記!叫趙小樹!”
江沐聞,眼中閃過了然。
原來如此,怪不得昨天那個趙書記對自己還算客氣。
“昨天見過了。”江沐簡意賅,將李有柱認親,以及趙家兄妹被二叔侵吞撫恤金的事三兩語說了一遍,“今天就是去把孩子接回來,但怕他們那個混賬二叔和稀泥的大隊長從中作梗。”
牛水生聽得眉頭緊鎖,方向盤都捏出了汗。
他是個實在人,最聽不得這種欺負孤兒的爛事。
“這幫天殺的!簡直是往人祖墳上刨土!”他罵了一句,隨即腦子飛速轉動起來,“江哥,你看這樣行不?咱們先別直接去他們家,先上我表叔那。讓他當個中間人,出面調解。能不動手,咱盡量別動手,不然傳出去名聲不好聽。”
這正合江沐的心意。
他要的是結果,而不是過程多激烈。
能用最小的代價解決問題,何樂而不為?
“我們也是這個意思。”江沐的目光投向窗外掠過的田野,聲音沉穩,“他們不動手,咱們就是去接親的莊稼漢。他們要是敢動手,那車上的鋤頭扁擔,可就不是用來種地的了。”
卡車一路轟鳴,很快就到了趙家堡子大隊部門口。
牛水生輕車熟路地將車停在了不遠處一戶人家的院門前。
“這就是我表叔家!”
趙小樹剛端著一碗玉米糊糊蹲在門口,正準備吃飯,就看到一輛解放卡車停在自家門口,車上還跳下來十幾個手持兇器的壯漢,嚇得他差點把碗都扔了。
待看清從副駕駛下來的江沐時,他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
“江……江醫生?”趙小樹連忙放下碗,臉上擠出笑容,心里卻直打鼓。
這陣仗,是要出大事啊!
“趙書記,早上好。”江沐神色如常地點了點頭,“今天冒昧打擾,是來接我那兩個弟弟妹妹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