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再也不看趙國平一眼,杵著拐杖,顫巍巍地走了。
趙抗戰和趙小樹也搖了搖頭,跟著離開。
院子里只剩下趙國平一個人,他怨毒地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脖子后面一陣奇癢,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撓,可那癢意卻像長了腿,迅速蔓延開來,從脖子到后背,再到胳膊……
“他娘的……”趙國平煩躁地撕扯著衣領,感覺渾身上下越撓越癢,越癢越想撓。
卡車一路顛簸,終于在傍晚時分回到了二大隊。
還沒到隊部門口,遠遠地就看見幾個人影焦急地等在那里。
為首的正是張蘭,她身邊站著張小月和劉紅霞,幾人不住地朝路口張望。
當看到卡車出現時,張蘭的身體猛地一顫,要不是張小月扶著,幾乎要癱倒在地。
車還沒停穩,她就踉蹌著撲了過來。
“喜龍……喜鳳……”她的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帶著撕心裂肺的哭腔。
當她看清車上那兩個瘦弱、膽怯,卻又強撐著不讓自己哭出來的孩子時,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我的娃啊……是媽對不起你們……是媽沒用,不該把你們送人的……”張蘭一把將兩個孩子攬進懷里,哭得肝腸寸斷。
被這溫暖而熟悉的懷抱一擁,趙衛國和趙明珠兄妹倆強忍了一路的委屈和堅強,瞬間崩塌。
“媽——”
兄妹倆也放聲大哭起來。
他們心里清楚,爹媽是有苦衷的,他們從未真正怨恨過。
李有柱這個鐵塔似的漢子,看著抱頭痛哭的母子三人,眼圈也紅得嚇人。
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張蘭的背。
“行了,別哭了!娃接回來了,這是天大的好事,該笑!”
他嘴上這么勸著,自己的聲音卻也哽咽了。
隨后,他又拉著兩個孩子,指著圍上來的眾人,挨個介紹。“衛國,明珠,這是振國哥,這是小月姐……”
李振國帶著幾個民兵,咧著嘴憨笑著,手腳麻利地開始從車上卸東西。
車卸完,牛水生便擦了把汗,準備發動車子離開。
“牛大哥,忙活一早上了,留下來吃頓便飯再走吧!”江沐走上前,誠心挽留。
牛水生擺了擺手,臉上帶著樸實的笑容。“江兄弟,你太客氣了!廠里還有活兒,我得趕緊回去。心意我領了!”
江沐見他堅持,也沒再強求。
“那行,這事兒我記下了。等禮拜一我過去拉貨,再好好謝謝你。”
送走了牛水生,李有柱湊了過來,臉上有些不好意思。
“小江,你看這……讓人家白跑一趟,連口熱飯都沒吃上。”
“姑父,不急。”江沐笑了笑,“人情得慢慢還。等禮拜一,咱們備上好酒好菜,感謝牛大哥也不遲。”
李有柱家里,幾張桌子已經拼好,熱氣騰騰的飯菜流水般端了上來。
沒有外人,都是李有柱家的親戚和幾個相熟的民兵。
飯桌上,張蘭仿佛要把這幾年虧欠的全都補回來。
她一句話不說,只是一個勁兒地給趙衛國和趙明珠夾肉。
“快吃,多吃點,看你們瘦的……”她一邊夾,一邊用袖子偷偷抹著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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