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沐神色坦然,嘴角噙著一抹淡笑,“姑父,這婚姻大事,我哪敢信口開河。只是有過幾面之緣,覺得那姑娘瞧著是個本分人。具體怎么樣,還得容我再仔細打聽打聽,總不能坑了喜龍。”
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給了希望,又不打包票,顯出了超乎年齡的穩重。
李有柱心里那點疑慮頓時煙消云散,他重重一拍大腿,嗓門洪亮,“成!這事兒就拜托你了!多費心,多費心!”
一直悶頭開車的李喜龍,抓著方向盤的手指猛地收緊,黝黑的臉頰上泛起不自然的紅暈,透過后視鏡,飛快地瞥了江沐一眼,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期盼。
……
日子一晃就到了婚禮前一天。
整個青蓮公社二大隊都洋溢在喜氣之中。
李有柱家的小院更是成了歡樂的海洋,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但凡手腳利索的,都自發地跑來幫忙,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笑語喧嘩,熱鬧非凡。
院子正中央,一口臨時支起的大鐵鍋里燉著冒尖的豬肉粉條,香氣霸道地竄進每個人的鼻孔里,引得一幫半大孩子圍著鍋臺直流口水。
李喜龍正蹲在屋檐下,用一塊干凈的棉布,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
車身在陽光下閃著锃亮的光,每個零件都被他擦得一塵不染。
這是他攢了許久的錢,特意給妹妹添的嫁妝,比梁家送來的那輛還要新上幾分。
張蘭則領著幾個媳婦,在屋里整理著給李喜鳳準備的嫁妝,兩條嶄新的鴛鴦戲水大紅棉被,一對印著大紅喜字的搪瓷臉盆,還有暖水瓶、新碗筷,滿滿當當地鋪了一炕,引來一陣陣艷羨的贊嘆。
“哎喲,有柱家的,你這手筆可真大方!”
“可不是嘛!喜鳳這嫁過去,腰桿子都挺得直!”
張蘭聽著這些話,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嘴上卻謙虛著,“嗨,窮家小戶的,哪比得上城里人,盡點心意罷了。”
傍晚時分,梁宇騎著自行車,滿頭大汗地趕了過來。
他一進院子,就先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叔,嬸”,然后拉著李有柱到一旁商量明日接親的事。
“叔,我們家那邊的意思,是想讓送親的隊伍熱鬧點。您看,多去些人,也好給喜鳳撐撐場面,別怕坐不下,我借了一輛大客車,保管把大家都舒舒服服地送到!”
李有柱聽得心里熨帖無比,這梁家,真是處處都給足了他們老李家的面子。
他吧嗒抽了口煙,沉吟片刻,點了幾個名字:“讓你嬸子、你喜龍哥肯定得去,江沐也必須去,他是大媒人。再讓你幾個堂叔、堂嬸跟著,湊個十來個人,吉利!”
夜幕降臨,喧鬧了一天的院子終于安靜下來。
江沐提著一個布包,走進了李家。
屋里燈火通明,炕上坐著好幾個女人。
李喜鳳穿著一身嶄新的紅格子上衣,滿臉羞澀地坐在中間,被林秋紅和張小月圍著。
張蘭坐在一旁,一邊納著鞋底,一邊絮絮叨叨地囑咐著什么。
“……到了婆家,要勤快,嘴要甜,別耍小性子……”
林秋紅是個爽利人,懷里抱著個剛會坐的胖小子,笑著打趣,“姑,您就放心吧,我們喜鳳這么好的姑娘,誰家娶了不是當寶供著?”
張小月也跟著湊趣,“就是!梁宇看著就是個疼媳婦的,喜鳳你就等著享福吧!”
女人們的話題很快就從叮囑轉到了孩子身上,嘰嘰喳喳地聊起了育兒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