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
李有柱搓著那雙滿是老繭的大手,嘴唇囁嚅著,想去握江沐的手,又覺得自個兒手太臟,只能尷尬地在衣角上蹭了又蹭。
“江沐……大恩不謝。今兒要是沒有你,這混小子一條命就算折在那黑煤窯里了!”
江沐神色淡然,輕輕擺手,那雙深邃的眸子看向一旁低著頭的李振國。
“姑父,重了。咱都是親戚,能幫一把是一把。”
他走近李振國,語氣嚴厲。
“振國哥,這工作雖不比煤礦錢多,但那是鐵飯碗,是正經的宣傳陣地。孫陽看我面子才開了這個口,你去了,別給我丟人,更別給你爹丟人。把你在野地里那股子野勁兒收一收,踏踏實實干活。”
李振國身子一顫,猛地抬頭,眼圈泛紅,重重地點了點頭。
“江沐,你放心!我要是干不好,我自己卷鋪蓋卷滾回來,不用你趕!”
還沒等江沐轉身,張蘭就已經風風火火地從屋里沖了出來,一把拽住江沐的胳膊,那架勢生怕這活菩薩跑了。
“別走了,飯菜都上桌了!江沐,你要是不吃這頓飯,就是嫌棄姑姑手藝不行!”
盛情難卻,江沐只得留下。
飯桌上,張蘭恨不得把家里下蛋的老母雞都燉了,氣氛熱烈得仿佛過年。
午后的陽光有些慵懶,李家老二李喜龍滿頭大汗地沖進了院子。
他剛從地里回來,聽說了哥哥的事兒,二話沒說,扭頭就回了自己那屋。
沒一會兒,他手里攥著一卷紅紙包著的東西,神色匆匆地把李振國拉到了墻根底下。
“拿著!”
李喜龍把那一卷東西硬往哥哥手里塞。
那是整整兩百塊錢,皺皺巴巴的,帶著體溫和汗味,是他攢了許久準備置辦大件的家底。
“這是干啥?”李振國像被燙了手似的往回推。
“給孫書記和江沐買點禮!”李喜龍壓低聲音,語氣急促,“人家幫了這么大忙,咱不能不懂事。這錢你拿著,別讓爹知道,不夠我這兒還有。”
“喜龍!我不能要!”李振國急了,脖子梗得老高,“你剛結婚,弟妹那邊也要用錢。這錢我死活不能拿!”
兩人推推搡搡,誰也不肯讓步。
李喜龍是個實誠人,見哥哥死活不收,一咬牙,轉身就進了堂屋,把錢往李有柱面前一拍。
“爹,振國哥說什么也不要,這錢你拿著。江沐那邊咱得去謝,孫書記那邊也得打點。這人情咱不能欠太久。”
李有柱正抽著旱煙,吧嗒吧嗒地吐著煙圈。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錢,又看了看滿臉赤誠的二兒子,眉頭鎖成了一個川字。
“收回去。”
聲音不大,卻不容置疑。
“爹!”
“我讓你收回去!”李有柱磕了磕煙袋鍋,銅制的煙鍋在桌腿上敲得叮當響,“喜龍,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你成家了,有媳婦了。這二百塊錢不是小數目,你拿出來,美涵知道不?她心里能沒個想法?”
李喜龍愣住了,臉漲得通紅。
“她……她是明事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