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邪火從心底竄起,又被他死死壓住。
他告訴自己,要冷靜,這或許是她故布的迷陣,用這些無稽之談來擾亂他的心神。
換了個話題,直指核心:“方才的噩夢,可還記得更詳細些的內容?比如,那些人為何而戰,喊的又是什么?”
蘇凝晚的眼睫顫了顫,露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人太多,聲音太雜,臣妾……記不清了,只覺得心驚肉跳的。”
怎么還不走?這么晚不睡覺,明天不用上朝的嗎?
一看就是腎虛,內里虧空,需要來點固本培元的方子好好調理一下。嗯,枸杞配海參,陰陽雙補……
“啪!”
一聲脆響。
毫無征兆地在花梨木小幾上重重一拍,力道之大,讓那只他剛剛放下的茶盞都跳了一下。
滾燙的茶水四濺,將明黃色的袖口都浸濕了一片。
素來波瀾不驚的俊臉上,額角的青筋正隱隱跳動。
夠了!
他在這里為了江山社稷殫精竭慮,這個女人非但沒有半點敬畏之心,竟還敢在心里斷他“腎虛”?
這審問,是一點都進行不下去了!
再聽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當場將這個女人的腦子剖開,看看里面到底都裝了些什么!
蕭燁猛地站起身,龍袍的衣角帶起一陣冷風。
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那個一臉無辜的女人,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夜深了,凝妃好生歇著。”
說完,他一秒鐘都不想再多待,轉身就走,背影寫滿了“憋著一肚子氣”。
李德全見狀,連忙躬著身子準備跟上,心里卻在瘋狂打鼓。
這清芷宮,真是一處謎地。
進來時殺氣騰騰,出去時怒氣沖沖,偏偏里面那位娘娘,瞧著什么都沒做。
就在蕭燁的腳即將邁出寢殿門檻的那一-瞬間。
一道截然不同的心聲,悄然飄入他的腦海。
也不知道我哥在邊疆,現在天兒該轉涼了,晚上會不會冷,軍營里的被子夠不夠厚。
聲音里沒了之前的戲謔與懶散,沒了那些他聽不懂的古怪詞語。
有的,只是屬于妹妹對兄長的牽掛與擔憂。
蕭燁準備離開的腳步,因為她的心聲,稍稍停頓住了。
但也僅僅是一瞬。
下一刻,頭也不回地邁出了門檻,明黃色的龍袍衣角劃過一道弧線,很快便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里。
李德全不敢耽擱,連忙躬身退了出去,將殿門輕輕合上,隔絕了內里的一切。
御駕回程的路上,一路無話。
夜風是冷的,但李德全覺得,那點寒意,遠不及前方那道明黃色的背影上滲出來的半分。
他只能死死盯著陛下的腳后跟,連自己的呼吸都刻意放得又輕又長。
生怕一絲一毫的動靜,會觸碰到帝王那根不知何時就會繃斷的弦。
就這么提心吊膽地跟了一路,剛在心里稍稍松了半口氣,那道聲音便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
“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一個激靈,連忙應道。
蕭燁的腳步未停,只吩咐道:“傳朕旨意,命兵部即刻清點一批御寒冬衣、傷藥,并上等酒肉,加急送往北疆大營。就說……”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就說凝妃夢到了沙場苦寒,為將士們求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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