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站在殿外廊下,聽著鐘粹宮騷亂被禁軍利落地平息下去。
那張常年波瀾不驚的臉上,有了一絲微變化。
他轉過身,對身后一名心腹小太監,低聲吩咐道,
“去養心殿回稟陛下。人拿住了,罪證也齊全了。”
“嗻。”那小太監躬身領命,一溜煙去了,消失在了暮色漸沉的宮道盡頭。
李德全這才不緊不慢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確保沒有一絲褶皺,方才邁步走入清芷宮的外殿。
殿內已經提前掌上了燈,溫暖的燭火光暈與窗外最后一抹瑰麗的晚霞交織,將這一室的沉寂,鍍上了一層暖黃色調。
蘇凝晚靜靜地靠在鋪著厚厚軟墊的椅上,身上蓋著一張柔軟的云錦薄毯,素白的手里,捧著小巧的琺瑯暖爐。
張院判的針灸確實讓她恢復了些許力氣,但那張小臉,在光線下依舊蒼白得近乎透明。
長長的羽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淺淡的陰影,顯得格外脆弱。
聽到了李德全的腳步聲,緩緩抬起了眼簾,平日里清亮如水的眸子,此刻也蒙著一層倦意。
“娘娘,”李德全走到近前,恭敬地躬身行禮,“陛下有旨,為了不讓娘娘受了委屈,挪動身子,這樁案子便在這清芷宮里,做個了斷。陛下的龍輦,已經在路上了。”
蘇凝晚的指尖,在溫熱的琺瑯暖爐上,輕輕摩挲了一下,算是回應。
微微頷首,“有勞公公了。”
接下來的事,她只需看著,便夠了。
李德全直起身,對著殿內的宮人們,揚了揚手。
整個清芷宮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宮女們悄無聲息地添著銀骨炭,小太監們恭謹地焚上安神香,御茶房的人也已將陛下最慣用的茶具與新沏的君山銀針準備妥當。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一切準備就緒。
殿外傳來一聲悠長尖銳的唱喏,劃破了黃昏的寧靜----
“陛下----駕到----!”
一瞬間,殿內所有宮人,齊刷刷地跪了一地,噤若寒蟬。
蘇凝晚也掙扎著,想要從軟椅上起身行禮。
穿著皂色云紋靴的腳,沉穩地邁入了殿內。
緊接著,那個身著玄色常服的高大身影便出現在了門口。
蕭燁的目光精準地落在了掙扎著要起身的纖弱身影上。
眉頭微微一皺,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沒理會身后宮人們山呼萬歲。
“別動。”
不等蘇凝晚起身,一只溫熱的大手已經按在了她的肩上,溫柔地將她按回了軟椅之中。
蕭燁俯下身,借著燭光細細打量著她的臉色,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了許多,“身子如何了?張院判來瞧過了?”
“勞陛下掛心,”
蘇凝晚仰頭,看著他近在咫尺俊朗面容,低聲道,“已經好多了。”
視線落在她身上那張薄毯上,見毯角有些滑落,便自然而然地伸手,將毯子往上拉了拉,蓋住了她的肩膀。
“臉色還是這么差,”他的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悅,“病著就安分歇著,這些腌臢事,交給朕便是。”
說完,他才直起身,轉身走向主位。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臉上溫和消失殆盡。
他撩起衣袍,在主位之上坐定。
“把人,”他端起宮女奉上的熱茶,用杯蓋輕輕撇著浮沫,眼皮都未抬一下,“帶上來。”
“嗻。”李德全應聲。
很快,殿外便傳來一個女人掙扎哭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