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向北去,因著靠近官署,路上越來越安靜。
到了皇城司所在地段后,周圍更是不見一人,有種荒涼到極致的死寂。
甄樂菱遠遠瞧著皇城司的朱紅大門,臉上滿是抗拒:“我可不陪你去,你自己去。”
云菅彎腰下了馬車:“好,你先去街上轉轉,我還完銀子就來找你。”
天這么熱,甄樂菱也不想傻兮兮的干等在這里,更不想和皇城司的人扯上干系。
見云菅敲了皇城司大門后沒被轟出來,便放心的帶著人走了。
引云菅進門的是個女史,將云菅帶至偏廳后,很快送來了熱茶。
云菅茶杯才端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便由遠及近。
她抬頭看去,謝綏身著墨藍色鶴紋官服從遠處走來。大袖垂落間如流云瀉玉,將挺拔如松的身形襯得愈發清峻。
“甄小姐。”謝綏進入廳中,目光在云菅臉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開,“今日來尋本官,可有要事?“
云菅還沒見過謝綏穿文士朝服的模樣。
這鶴紋圖案的官服將他襯出了儒雅之氣,行走時袍角紋絲不亂,連腰間環佩都寂然無聲。
本是攝人的通身氣度,艷極的相貌。卻因官帽壓住了秾麗,反倒顯得含蓄斯文起來。
只那雙微挑的鳳眸依舊清冷凌厲。
眼尾被官帽兩側垂下的陰影半掩,眸光掃來,似霜刃出鞘。
他的唇抿著,帶出三分克制。而領口銀線繡的鶴喙正抵在喉結下方,又隨呼吸起伏時添出幾分禁欲之感。
云菅沒忍住在那喉結上多看了幾眼。
直到謝綏倏然勾起唇角,神色變得似笑非笑時,她才輕咳一聲,收回視線說:“我是來給大人還銀子的。”
云菅示意冬兒將銀兩奉上:“這是當日贖回草兒身契的那三十兩銀子。”
謝綏落座,目光落在銀票上,并沒有直接收下。
他語氣溫和的問:“甄小姐這些時日可好?”
這語調如同老友敘舊,叫云菅有些詫異。
謝綏向來是冷淡疏離的,哪怕半夜她送對方出門,兩人獨處時自然熟稔,謝綏也不曾多顯露幾分親和。
怎么這次,對她的態度忽然親近了不少?
難道在她悶頭學規矩的這段時間里發生了什么?
謝綏又暗中調查她了?
云菅心中警惕起來,語含糊:“一半好,一半不好。”
謝綏再次勾唇,肅冷面容如冰裂春澗,變得親切和煦起來。
“哪一半好,哪一半不好?”
云菅瞄一眼謝綏那驚艷眾生的臉,警惕飆升:“榮華富貴好,規矩不好。”
謝綏輕笑,抬手端起茶盞,淺啜一口。
銀線鶴紋的袖口隨動作滑落半寸,露出一截修長勻稱的腕骨。
“甄府的規矩,比我皇城司的鎮獄司還難捱?”話音里噙著三分戲謔,偏又被官服肅穆壓得朦朧。
云菅瞄了眼那腕骨,試探道:“甄府規矩的確多,但鎮獄司我沒去過,也不知到底如何?大人怎么會突然提起鎮獄司?”
不會要翻臉戳穿她假蘭若的身份,把她關到鎮獄司去吧?
謝綏約莫是察覺了云菅的防備,沉默了片刻,才道:“閑聊罷了,只甄氏百年士族,確實重儀禮。”他也不再對甄家多說,話音一轉道,“甄小姐清減了不少。”
云菅蹙起眉頭。
這謝綏到底想說什么?怎么還關心她清減不清減?
被那魔鬼似的李嬤嬤糾纏數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誰能不清減?
這還是她底子扎實,沒有完全瘦下去呢。
見云菅不說話,謝綏眸子微斂:“可是遇到了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