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暝的草屐碾過枯竹時發出細碎的脆響，月光在竹葉間隙流淌成銀色的溪流。他攥著那支月紋箭矢的指節泛白，符咒殘留的藥香混著夜露的清冷鉆入鼻腔——是《八意藥典》上常提到的月見草與凝血花混合的氣息。
竹影突然詭異地扭曲起來。原本清晰的林間小徑在第三步踏出時化作盤根錯節的迷宮，連月光都仿佛被某種力量揉碎成斑駁的銅錢紋。星暝狩衣袖口滑出半截符紙，朱砂繪制的破障咒文卻在觸及竹節的剎那自燃成灰。
“藥香……”少年鼻翼翕動，捕捉到風中一縷若有若無的苦澀——那是龍膽根的氣味。他閉目循著氣味轉身，靴跟碾碎的竹葉突然滲出靛藍色的汁液，在月光下蜿蜒成箭頭狀的痕跡。
第七次轉彎時，竹濤聲突然變得粘稠。星暝的袖口忽然閃起亮光，袖中噬靈星焰化作的銀發蘿莉突然顯形，發梢躍動的火苗照亮前方三丈處——那里本該是竹墻的位置，此刻卻浮現出間掛著藥草簾的普通宅院。
“主人，這里有好多好吃的能量！”星焰突然撲向門廊下晾曬的月見草，卻在觸及草葉的瞬間被無形結界彈回。蘿莉捂著發紅的鼻尖縮進星暝懷里，頭頂呆毛蔫成問號形狀。
紙門滑開的聲響驚飛了檐角夜梟。永琳垂落的銀發拂過搗藥杵，月光在她腳邊投下細長的剪影。星暝喉結滾動著，那句卡在舌尖的“師匠”終究化作夜風中的沉默——畢竟對長生者而，千年的光陰不過彈指，而他們曾經的相遇更是短暫得如同藥鼎中迸濺的火星。
“進來前把鞋底的龍涎香粉擦干凈。”永琳頭也不抬地碾碎第七顆星砂。
藥爐騰起的青煙在空中凝結成普通的水珠，永琳的銀發在蒸汽中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星暝望著她調試藥量的嫻熟手法，那些塵封的記憶突然鮮活起來——數千年前的昆侖山巔，曾經無事可做的他便是這么注視著對方的制藥過程來打發時間的。
星暝喉結滾動兩下，指甲摳進箭桿紋路：“師匠……好久不見？……”話剛出口他就恨不得咬舌頭——這開場白比石上老頭跳的神樂舞還僵硬。
噬靈星焰突然從星暝身后探出腦袋，發梢火星濺在晾曬的龍膽根上。永琳的眉梢微微挑起，藥勺精準地敲在蘿莉即將觸碰月見草的指尖：“這便是那所謂的異火化形？倒是比月球上的兔子有意思些。”
“這是噬靈星焰！”星暝慌忙拎起小蘿莉的后領，狩衣袖口被迸發的火星燒出焦痕，“雖然現在只會燒壞衣服和亂認親……”
永琳的搗藥杵在石臼里轉出個漂亮的弧，月光從她肩頭滑落，在星砂粉堆里濺起細碎的銀芒“說起這個，我可不記得教過你用異火哄騙少女的招數……”
“等等！這是輝夜姬自己提出的條件！”少年手忙腳亂地摸出皺巴巴的《六難題修訂版》，泛黃的紙頁上還沾著茶漬，“她說只要收集到異火榜……”
永琳的銀發突然無風自動，藥柜最上層的琉璃瓶叮當作響“比起哄騙輝夜，不如擔心你的隙間朋友——她看戲的姿勢實在不夠優雅。”
空間撕裂的聲響突兀地插進對話。八云紫的洋傘尖挑開隙間“哎呀呀，這就是小星暝天天念叨的永琳師匠？這算是老牛吃嫩草呢，還是小馬拉大車呢？”
藥香突然濃烈得嗆人。星暝眼睜睜地看著永琳手中的藥杵泛起青芒，而紫的隙間已經吞掉了自己的半片衣角。噬靈星焰突然歡呼著撲向空中飄散的星砂粉末，發梢火星在三人之間織成閃爍的銀河。
星暝拎著噬靈星焰的衣領連連后退，草屐后跟撞翻了晾曬艾草的竹匾。蘿莉形態的異火倒是興奮得很，發梢火星濺在干草藥堆里迸出噼啪脆響。
“老太婆和師匠吵架的場面可不能錯過……”少年蹲在藥柜陰影里嘀咕，順手往噬靈星焰嘴里塞了塊薄荷葉，小丫頭被嗆得直吐舌頭。
紫的折扇在指尖轉出朵花，隙間里探出的猩紅眼珠正對著永琳藥柜滴溜溜打轉：“月之都的賢者大人制藥手法倒是風雅，就是這待客之道……”
“總比某些偷窺成癖的妖怪懂禮數。”永琳的銀發突然泛起月華，藥杵輕敲桌面，“聽聞最近京都流行星神信仰——”
星暝的狩衣突然被星焰拽住，小蘿莉頭頂的火苗縮成綠豆大小：“主人，紫姐姐和藥師姐姐好像在比誰的眼睛瞪得大？”
少年抱起星焰躡手躡腳地退到廊下，順手撈起曬藥架上的甘草塞住星焰的耳朵——當年在昆侖山他可沒少見識永琳的毒舌功力。果然沒過多久，屋內突然傳出紫拔高的聲線：“老處女說話就是酸溜溜的～”
“總好過某些連年齡都不敢承認的老太婆。”永琳碾藥的動作優雅得像在撫琴，藥杵與石臼的碰撞聲卻震得琉璃瓶叮當作響。
“咳！”紫的洋傘突然撐開，傘面映出星暝抱著星焰蹲在墻角的身影，“小星暝的狩衣怎么燒焦了？莫不是被某人的冷冷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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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暝正豎著耳朵偷聽，懷里的星焰突然“啊嗚”咬住他的手指。少年手忙腳亂掙脫時，永琳清冷的聲音穿透紙門：“那孩子若是再偷吃我曬的月見草，明日京都就該傳星神大人禿頭的笑話了。”
“咳……”少年突然被濃烈的苦艾味嗆出眼淚。噬靈星焰頭頂的火苗“噗”地躥高，把晾在竹竿上的當歸燒成了焦炭。兩大強者的威壓讓藥廬梁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星暝當機立斷撕開空間：“星焰快跑！”
紫的折扇僵在半空。她望著永琳鬢角垂落的銀絲，突然笑得花枝亂顫：“看來今晚是咱輸了——不過輸給親手帶大輝夜姬的‘母親大人’，倒也不算丟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