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那片小小的天地,成了他們的樂園。那里沒有陌生人好奇的目光,沒有需要應對的復雜世界,只有陽光、微風和兩個純真的孩童。安兒像個小老師,也是個小守護者。他會把自己都舍不得一次吃完的紅薯干,掰成兩半,將大的那塊遞給念兒;李嫂蒸了小巧可愛的雜糧小窩頭,他也會第一時間拿兩個,和念兒并排坐在門檻上,小口小口地分享。
“甜。”一次,念兒接過紅薯干,極小極輕地咬了一口后,幾乎是用氣聲吐出了這一個字。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卻讓恰好出來晾曬東西的沈微婉腳步一頓,心中瞬間涌起一股難以喻的欣慰與酸楚。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孩子主動開口評價食物。
安兒則咧開嘴,笑得見牙不見眼,仿佛得到了天大的夸獎。
更讓沈微婉感到驚喜的是,安兒還自發地當起了“小先生”。他記得母親教他認招牌上的字,記得那些書生哥哥們時常念書,便也學著他們的樣子,用木炭在石板上寫下歪歪扭扭的“安”、“食”、“鋪”等簡單的字,指著念兒看。
“這是‘安’,我的名字!”他挺起小胸脯,頗為自豪。
念兒睜著大眼睛,安靜地看著,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
安兒又指著招牌上最大的四個字:“那是‘清’,‘白’,‘滋’,‘味’!陳爺爺寫的!”
念兒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目光落在那些挺拔的字跡上,眼神專注,仿佛在努力記憶。
他們一個說得起勁,一個聽得專注。有時,安兒自己也不認識某個字,便會跑進去問沈微婉,然后再跑出來,一本正經地“教”給念兒。沈微婉從不吝嗇解答,看著兒子那副認真的小模樣,和念兒那雙漸漸褪去驚怯、流露出些許求知光芒的眼睛,她便覺得,這或許是這間小店能帶給孩子們的最好的滋養。
兩個孩子純真無邪的笑聲,開始時不時地從后院飄進來。那笑聲清脆、干凈,不摻任何雜質,像初春融化的雪水,叮叮咚咚地敲擊在人的心坎上。有時是安兒笨拙地學青蛙跳,逗笑了念兒;有時是他們一起發現了什么新奇的小蟲子,共同發出的驚喜低呼。
這笑聲,具有一種奇異的力量。它驅散了沈默眉宇間常年凝聚的沉重,當他來接女兒,聽到那發自內心的、細微卻真實的笑聲時,他眼中那冰封般的冷硬,似乎也會融化一絲。它也柔和了李嫂忙碌中略帶疲憊的面容,讓她忍不住跟著嘴角上揚。它更如同溫暖的陽光,照亮了沈微婉曾經因生存壓力而緊繃的心,讓她深深覺得,所有的辛苦與堅持,在看到這樣美好的畫面時,都變得無比值得。
這童伴情誼,是生長在“安食鋪”這片市井土壤中最柔軟、最純凈的嫩芽。它不聲張,卻極具生命力,用最樸素的方式,溫暖著每一個見證它的人,也為這間在風雨中努力扎根的小店,注入了難以替代的生機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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