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臉色雖然微微發白,眼神卻依舊鎮定。她將抹布放在柜臺上,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與沈大哥之間,只有他幫我些店里雜活,我偶爾照看一下念兒的情分。他們愛怎么說,隨他們去吧。我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
李嫂見她如此,心下稍安,但還是忍不住啐了一口:“話是這么說,可這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咱們這店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名聲,可不能叫這些閑碎語給玷污了!”
流如同暗處滋生的苔蘚,不見陽光,卻悄然蔓延。它們不再僅僅局限于街角的竊竊私語,開始像無形的風,吹進了“安食鋪”的門縫。
有時,是相熟的街坊來吃飯,眼神會比往日多停留片刻在沈微婉身上,帶著幾分好奇與打量。有時,是某些原本態度尋常的男客,會半開玩笑半試探地問:“沈掌柜,聽說你那‘清白滋味’的牌匾,沈木匠也出了不少力啊?這交情,可不一般吶!”
更有甚者,一些平日里就愛搬弄是非的婦人,聚在店外不遠處,目光掃過店鋪,交頭接耳,那壓低的笑聲和閃爍的眼神,都像一根根細小的針,刺得人渾身不自在。
沈微婉清晰地感受到了這氛圍的變化。她依舊維持著店鋪的運轉,對客人笑臉相迎,對孩子們的照顧也無微不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原本因小店穩定、孩子們相伴而生的踏實與安然,如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她開始更加注意與沈默保持距離,在店里時,若非必要,盡量不與他單獨相處,語也愈發客氣謹慎。那頓原本溫馨的晚飯,吃起來也似乎多了幾分無形的壓力。
沈默似乎也有所察覺。他本就敏感于周遭環境,那些隱晦的目光和竊竊私語,或許未能完全傳入他耳中,但那彌漫在空氣中的異樣,他不可能感受不到。他來的次數似乎悄然減少了一些,停留的時間也縮短了。偶爾目光與沈微婉相遇,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比以往更加復雜,帶著一種沉郁的、欲又止的東西。他依舊會默不作聲地幫忙搬重物,修理桌椅,但動作更加迅捷利落,完成后便立刻退回自己的角落,或是干脆提前帶著念兒離開,那扇厚重的店門在他身后合上時,仿佛也隔絕了某種正在醞釀的風雨。
“安食鋪”內,爐火依舊溫暖,粥香依舊氤氳。但在這溫暖的表象之下,一股由猜忌、偏見和無聊窺私欲匯聚成的暗流,正悄然涌動,沖擊著這間剛剛站穩腳跟的小店,也考驗著身處流中心的兩人。沈微婉站在柜臺后,看著門外偶爾走過的、帶著異樣神色的人影,心中那份久違的、屬于獨自面對世界時的警惕與剛強,又重新被喚醒。她知道,她必須更加小心,不僅要守住店鋪的“清白滋味”,更要守住自己做人的清白名聲。而這,或許比應對生意上的任何挑戰,都更為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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