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位書生也附和道:“正是此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首要便是食材本真與潔凈。沈掌柜此處,雖無珍饈,卻勝在清爽宜人,正合我等讀書人養身靜心之道。對面那等濃油赤醬,偶爾食之或可,若論長久,還是此處熨帖。”
這些話,如同定心丸,讓沈微婉心中稍安。她明白,價格戰固然兇猛,但并非萬能。她這些年來堅持的“干凈、實在、本味”,已經在這些老主顧心中建立了牢固的信任和依賴。他們認的不是最低的價格,而是那份吃得放心、腸胃舒坦的品質。這份由時間和誠意積累起來的口碑,是“百味齋”短期內用低價無法輕易撼動的。
然而,這番景象落在對面錢老板眼中,卻又是另一番滋味。
他站在“百味齋”光鮮的柜臺后,手里盤著兩顆油光锃亮的核桃,瞇著眼睛打量著對面的“安食鋪”。他看到自家門前人流如織,生意火爆,心中自是得意。但當他注意到,對面那家小店雖然客人少了些,卻依舊有不少固定的老主顧進出,尤其是那些穿著襕衫的書生和幾位看起來家境不錯的街坊,依舊選擇在那里用餐時,他臉上那志得意滿的笑容,便漸漸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陰沉。
“哼,倒是小瞧了這寡婦。”錢老板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對身邊一個機靈的伙計低聲道,“看來,光是價格低,還弄不垮她。這些窮酸書生的臭講究,還有那些老古板,就認她那套什么‘干凈’、‘本味’的窮酸調調。”
那伙計連忙奉承道:“老板您說的是。不過咱們這價格,已經拉過來不少人了,她那邊也就靠著幾個老主顧硬撐,長久不了。”
“長久?”錢老板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算計的精光,“我可沒耐心等她慢慢撐不下去。既然明面上的價格戰效果不夠理想……那就別怪我用點別的法子了。”
他盯著對面“安食鋪”那塊“清白滋味”的匾額,眼神變得愈發不善。一個惡毒的念頭,如同毒蛇般,從他心底悄然探出頭來。他回想起之前隱約聽到的一些關于沈微婉和那啞巴木匠的風風語,又結合眼前這女人能穩住部分客源的現象,一個歹念逐漸成形。
“去,”他招過那個伙計,壓低聲音,附耳吩咐了幾句,“……就這么辦,找幾個機靈點的人,把風聲放出去。記住,要做得自然,像是無意間透露的,重點就說她家的腌菜,之所以味道‘特別’,是因為加了不干凈的東西,吃了對身體不好……還有,把她和那木匠不清不楚的關系,也給我添油加醋地傳一傳!我倒要看看,等她這‘清白’的名聲臭了,還有誰敢去她那里吃東西!”
伙計心領神會,連連點頭:“老板高明!小的這就去辦!”
錢老板看著伙計匆匆離去的背影,臉上重新浮現出那種油膩而陰冷的笑容。價格戰只是第一步,若不能迅速擊垮對手,他不介意用更齷齪的手段。在他的認知里,商場如戰場,無毒不丈夫。他要的,是“百味齋”獨霸這條街,任何擋路的石子,都必須被毫不留情地踢開,哪怕這石子,只是一個苦苦支撐的寡婦和她那間小小的食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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