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國教授的身影消失在前往南不開大學進行學術交流的隊伍里后,李特看著身邊兩位平均身高超過兩米的“巨型游客”,感覺肩上的擔子沉甸甸的。這倆活寶,一個是對東方文化充滿好奇、觀察力敏銳的老將,另一個是精力過剩、對一切新奇事物都想上手試試的莽漢,放在2004年夏天人頭攢動的北京城,簡直就是兩顆隨時可能引爆的“人氣炸彈”。
果然,第一站故宮就出師不利。原本想讓他們感受下紫禁城的巍峨莊重,結果剛過午門,還沒瞅見太和殿那金鑾寶頂的影兒,他們仨就被眼尖的游客給“鎖定”了。
“快看!是李特!”
“那個光頭是阿泰斯特!步行者的!”
“旁邊那個是雷吉·米勒!我的天!”
呼啦一下,人群就圍了上來。手機(這時候還是諾基亞和摩托羅拉的天下,帶攝像頭的都不多)、數碼相機、甚至還有掏出口袋本子和筆的,各種簽名和合影的要求撲面而來。阿泰斯特一開始還挺興奮,咧著嘴,用他那口音古怪的中文喊著“你好!你好!”,配合著擺出各種肌肉賁張的姿勢,直到他發現要求合影的人流仿佛沒有盡頭,笑容才漸漸變得僵硬。
“李……他們,不用去看那些古董房子了嗎?”阿泰斯特趁著換氣的空隙,湊到李特耳邊低聲抱怨,腦門上都是汗,“我感覺我比里面皇帝的龍椅還受歡迎。”
米勒則顯得從容一些,他保持著禮貌的微笑,熟練地簽著名,偶爾用簡單的英文回應幾句。但他的目光更多地在觀察周圍的人群。他注意到,盡管球迷們非常熱情,甚至有些激動,但很少有人真正突破安全距離去推搡或強行拉扯。他們大多圍成一個圈,舉著設備,嘴里喊著名字,眼神里充滿期待,卻又奇異地保持著一種克制的秩序。即使人越來越多,也沒有演變成混亂的踩踏,而是在工作人員和自發維持秩序的球迷引導下,形成一個雖然擁擠但還算有序的場面。
“羅恩,”米勒一邊在一個小球迷的步行者隊帽上簽名,一邊低聲對阿泰說,“注意到沒有?他們很守規矩。”
阿泰斯特環顧四周,也咂摸出點味道來。是啊,這要是在美國某些地方,這種規模的圍堵,早就有保安如臨大敵,甚至可能發生沖突了。但在這里,狂熱歸狂熱,底線還在。
“有點意思……”阿泰摸了摸自己的光頭,若有所思。
接下來的幾天,這種“熱情的秩序感”無處不在。在長城,他們被一大群學生游客追著跑了半個烽火臺,累得阿泰斯特直喊“比背靠背還累”,但學生們最終也只是滿足了大合影后就歡呼著散去;在王府井,他們嘗試冰糖葫蘆和驢打滾,被路人認出圍觀,卻沒人打擾他們品嘗美食;就連在相對安靜些的胡同里蹬個三輪車(李特費了好大勁才找到能承載他們體重的加強版),都能引來大爺大媽善意的指點和小孩子興奮的尾隨。
“李,我去年也來了,但感覺……沒這么夸張。”晚上回到酒店,阿泰斯特癱在沙發上,揉著發酸的小腿肚,“去年好像更多的是好奇,今年……怎么說呢,他們看我們的眼神,特別是看你,不一樣了。”他比劃著,“像是……嗯,像是我們真的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贏得了他們發自內心的認可。”
米勒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著樓下長安街的車水馬龍,接口道:“因為李特確實做了。總冠軍。這在任何地方都是硬通貨。我能感覺到,他們的熱情里,多了更多的尊重和……自豪?因為你證明了,中國人,或者說亞洲人,也能在nba最高的舞臺上站穩腳跟,做出決定性的貢獻。”他轉過頭看向李特,“這種情感的重量,比單純追逐明星要深厚得多。”
李特默默點頭。他也能感受到這種微妙的變化。去年他更多還是個“有潛力的新秀”,而今年,他頭頂多了一道實實在在的冠軍光環。
最能體現這種反差和獨特氛圍的,是李特帶他們去擼串的那個晚上。
地方是李特每年李建國都會帶他來的一個老巷子口,煙火氣十足。塑料桌椅矮矮地擺開,油膩膩的,空氣中彌漫著炭火、孜然和辣椒面的混合香氣,嘈雜的人聲、碰杯聲、老板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