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只是第一步。”
裴晏清收回思緒,聲音恢復了慣有的清冷,卻比方才更多了幾分徹骨的寒意。
“我們不能總是被動挨打。他既然已經出招,我若不回敬一份大禮,豈非顯得我裴晏清……太過無能?”
云照聞,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神情變得凝重:“你還有后招?”
“自然。”裴晏清淡淡道,“東宮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對臨江月動手,無非是吃準了我不敢暴露身份,更不敢牽連國公府。可他忘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國公府這艘大船,既是我的軟肋,也可以……成為刺向他的利刃。”
他的手指,在扶手上緩緩劃過一道弧線,像是在描摹一把看不見的刀。
“你可知,我那兩位好嬸母,為何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大房?”
云照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你是說……她們背后有人撐腰?”
“撐腰的,正是當今儲君。”裴晏清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嘲弄,“二嬸王氏,出身武將世家,其兄長如今正在東宮麾下當差。早在我‘病重’之初,她便迫不及待地通過娘家,將國公府大房名下所有產業的賬冊,都悉數送到了東宮太子的案頭。”
“什么?!”云照大驚失色,“她瘋了嗎?!勾結外人,覬覦宗婦之位,侵吞國公府家產,這是足以被沉塘的死罪!”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在世子之位和國公府的爵位面前,區區死罪,又算得了什么?”裴晏清冷笑。
他腦中又浮現出沈青凰的身影。
那個女人剛嫁進來,便雷厲風行地肅清了府中內賊,將管家權牢牢握在手中。
她對付二房三房的手段,看似溫和,實則釜底抽薪,精準無比。
他想,若是讓她知道了這件事,她會怎么做?
恐怕,她會比自己更狠。
裴晏清的心底,竟莫名地生出了一絲……期待。
“長風。”他對著空無一人的角落,淡淡地喚了一聲。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現在房中,單膝跪地,悄無聲息。
“主子。”
“你去一趟王家,想辦法,將當年王氏送往東宮的那些信件、以及她與東宮暗中往來的證據,都給我……原封不動地找出來。”裴晏清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不僅要人證,更要物證。我要讓太子殿下知道,引火燒身的滋味,究竟如何。”
“是!”長風領命,身影一閃,便再次消失在陰影里。
云照看著這一幕,久久沒有說話。
他只是定定地看著裴晏清,那雙總是帶著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卻盛滿了復雜難明的情緒。有震撼,有欽佩,也有一絲探究。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幾分感慨:“晏清,你變了。”
裴晏清抬眸看他,不置可否。
“三年前,你查出自己身世的真相,又遭人暗算,心灰意冷之下,你選擇了‘死’。你說,你要保全周氏,保全國公府百年清譽。為此,你寧愿將臨江月這把利刃藏于鞘中,任其蒙塵,甚至不惜眼睜睜看著它被蠶食,也不愿動用分毫,以免牽連國公府。”
云照的語氣有些唏噓,“可現在,你卻主動要將國公府這潭水攪渾,甚至不惜將它當成你反擊的武器。你……不再顧忌了?”
裴晏清沉默了。
他顧忌嗎?
以前,他顧忌。
國公府是養育他的地方,祖母周氏待他視如己出。
他可以放棄自己的身份,放棄自己的性命,卻不能讓國公府因他而傾覆。
可是現在……
他的腦海里,那個女人的臉龐,越發清晰。
她曾說過:“我的東西,旁人,一分一毫都不能動。”
她也曾說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她活得那般肆意,那般坦蕩,那般……令人心生向往。
“我只是覺得……”裴晏清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一味地退讓和守護,換不來安寧。既然有人非要將爪子伸到我的家里來,那我……便只能將它的爪子,一根根,全都剁碎。”
云照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中的字眼。
“你的……家里?”
他意味深長地笑了,身體前傾,壓低了聲音,帶著一絲促狹的笑意,“是因為她嗎?你那位……美貌又厲害的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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