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清依舊坐在輪椅上,面色蒼白,唇邊甚至還帶著一絲病氣的淺笑。
可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此刻卻沒了半分笑意。
他淡淡地掃視著滿堂叫囂的眾人,那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壓,仿佛高踞云端的謫仙,在俯視著一群聒噪的螻蟻。
那些被他目光掃過的旁支子弟,竟不自覺地噤了聲,那股囂張的氣焰,莫名其妙地就矮了三分。
“晏清!”三叔公被他看得心頭火起,仗著長輩的身份,厲聲喝道,“你看著我們做什么?!如今證據確鑿,你這世子妃心腸歹毒,意圖謀害于你!你身為國公府世子,難道就任由這毒婦蒙蔽,連個說法都不給大家嗎?!”
“對!世子爺,你得給個說法!”
“不能就這么算了!這關系到國公府的血脈傳承!”
被壓下去的聲浪再次掀起,這一次,矛頭不再僅僅指向沈青凰,而是直接對準了裴晏清。
他們要逼他,逼他親手處置自己的妻子,讓他當眾承認自己“識人不明”!
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扳不倒他,就先毀了他的羽翼,讓他成為一個孤家寡人!
王氏與裴夢瑤對視一眼,母女倆眼中盡是幸災樂禍。
沈玉姝更是緊張地攥緊了手心,死死地盯著裴晏清。她知道,只要裴晏清稍有動搖,哪怕只是說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沈青凰今日就徹底完了!
整個正廳,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壓力,都如同山岳一般,重重地壓在了這對新婚夫妻的身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連燈燭的火苗都靜止不動。
在這死一般的寂靜和山雨欲來的壓迫感中,裴晏清終于動了。
他沒有理會那些叫囂的族人,只是微微側過頭,看著身側的沈青凰,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聲問了一句,語氣里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緊張:“你……怕不怕?”
沈青凰迎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沒有懷疑,沒有質問,只有純粹的、毫無保留的信任與擔憂。
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從未有人在這樣的絕境里,問過她一句“怕不怕”。
她心中那座冰封了許久的雪山,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
她緩緩地,緩緩地搖了搖頭。
然后,在裴晏清關切的注視下,在滿堂賓客或惡毒、或看好戲的目光中,沈青凰的唇角,竟然向上彎起了一個極其細微,卻又無比清晰的弧度。
那是一個冰冷至極,卻又帶著無盡嘲弄的笑容。
她怕?
該怕的,是他們!
沈青凰唇角那抹冰冷的笑,像一根淬了毒的銀針,精準地扎進了在場每一個幸災樂禍之人的心里。
她不怕。
她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這出漏洞百出、急功近利的戲碼,也只有沈玉姝和二房這等眼皮子淺的人,才自以為天衣無縫。
裴晏清感受著掌心那只小手的平靜,沒有一絲顫抖,他深邃的眼底掠過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欣賞與縱容。
他的凰凰,從來都不是一只待在籠中的金絲雀,而是一只羽翼鋒利,能于九天搏擊風雪的鳳凰。
他喜歡看她亮出爪牙的模樣。
“荒唐!簡直是荒唐至極!”三叔公見裴晏清非但不處置,反而與沈青凰“眉目傳情”,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裴晏清,你莫非被這妖婦下了蠱不成?!”
就在此時,一個看似溫和,實則暗藏機鋒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了起來。
“三叔公息怒,老夫人息怒。”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三房的嫡長子裴明軒站起了身。他生得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朝著上首的宋老夫人和三叔公長揖一禮,姿態恭敬,無可挑剔。
“依侄兒看,此事或許真有什么誤會。世子妃嫁入國公府時日尚短,對府中事務、對世子爺的身體狀況不甚了解,一時不慎,用錯了藥,也并非全無可能。”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