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沈玉姝滿頭大汗地從床上坐起,雙目圓睜,臉上滿是驚恐,口中還在不停地喃喃自語:“不要……不要去……太子殿下,危險……”
“又在發什么瘋?”陸寒琛聲音冰冷,將刀鞘“砰”地一聲放在桌上。
沈玉姝仿佛被這聲音驚醒,看到陸寒琛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連滾帶爬地撲下床,死死抓住他的衣擺,語無倫次地哭喊道:“夫君!夫君!我做了個噩夢!好可怕的噩夢!”
“松手!”陸寒琛厭惡地想甩開她。
“不!”沈玉姝卻抱得更緊,仰起那張梨花帶雨的臉,急切地說道:“我夢到……我夢到太子殿下去西郊行宮,在……在黑風口!那里有好多土匪!好多血!太子殿下他……他遇險了!”
陸寒琛的動作一頓,黑眸中閃過一絲銳光,他俯身,捏住沈玉姝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一字一頓地問:“你再說一遍,在什么地方?”
“黑……黑風口……”沈玉姝被他眼中的寒意嚇得一哆嗦,卻還是堅持說了出來。
陸寒琛松開她,眼神變得極度復雜。
又是這種神神叨叨的“預知”?
他本能的不信。
前幾次的教訓還歷歷在目。
可“救駕之功”這四個字,就像一團烈火,瞬間點燃了他心中所有的野心!
若是真的……
“你如何知道的?”他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
沈玉姝見他動心,心中暗喜,臉上卻裝出了一副茫然又害怕的樣子,她瑟縮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知道……就是夢到的……啊!我想起來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急忙道:“我……我好像聽我鄉下的一個遠房親戚說過,說黑風口那邊的山里,一直不太平,盤踞著一伙很兇悍的匪徒,最近……最近好像有什么大動作……我也是剛才做了噩夢,才把這兩件事聯系起來……夫君,我是不是說胡話了?你別當真……”
她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陸寒琛的臉色,將一個被噩夢嚇到、又無意中拼湊出驚人信息的無知婦人形象,扮演得淋漓盡致。
這番話,半真半假,既給了他信息,又撇清了自己的責任。
就算最后事情不成,也只是一個巧合的噩夢罷了。
陸寒琛沉默了。
他盯著沈玉姝,那目光仿佛要將她看穿。
他知道這個女人在演戲,但他更清楚,自己無法拒絕這個誘惑。
富貴險中求!
他陸寒琛要想出人頭地,就必須賭!
“你最好沒騙我。”許久,他從牙縫里擠出這句話,轉身大步走出房間,聲音遠遠傳來,“備馬!點齊我麾下所有親衛,跟我走!”
看著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沈玉姝癱坐在地,渾身都被冷汗浸透。
但她的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淬了毒的、得意的笑容。
沈青凰,你等著!
等我的夫君成了人上人,我倒要看看,你一個病秧子的夫人,還怎么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
與此同時,國公府,臨江月的情報,也如流水般匯入了裴晏清的書房。
“江主,查到了。”云照一身夜行衣,將一份密報遞上,臉上帶著幾分玩味的笑容,“陸寒琛半夜三更,帶著他手底下那點人,神神秘秘地出城,直奔西郊黑風口去了。”
裴晏清正坐在燈下,陪著沈青凰看賬本。
聞,他接過密報,只掃了一眼,便遞給了身旁的沈青凰,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青凰,你這位好妹妹,又開始暗中動作了。”
沈青凰接過密報,看著上面“黑風口”、“太子”、“匪徒”幾個字眼,鳳眸中掠過一絲冰冷的譏誚。
“蠢貨。”她只淡淡吐出兩個字。
云照在一旁聽得好奇:“怎么說?這陸寒琛若是真走了狗屎運,救了太子,那可就一步登天了。沈玉姝這步棋,下得不算差啊。”
“差就差在,她以為自己是執棋人,卻不知自己和陸寒琛,都不過是別人棋盤上,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沈青凰將密報隨手放在燭火上,看著它化為灰燼。
她抬眸,看向裴晏清,清冷的眸子里是與他如出一轍的通透與了然:“新太子根基不穩,為人多疑。陸寒琛一個毫無根基的武夫,突然立下這等奇功,太子是會感激他,還是會懷疑他背后有人指使,甚至……是他自導自演,故意賣好?”
裴晏清含笑接話,聲音溫潤卻字字誅心:“不錯。他救駕成功,最多得些賞賜,晉個一官半職,但也會立刻被劃入新太子的‘待查’名單。他救駕不成,便是失職之罪。無論成敗,他都只是為我們試探新太子心性的一顆探路石罷了。”
云照聽得瞠目結舌,半晌才咂咂嘴:“你們夫妻倆,真是……天生一對的妖孽。這么說,我們什么都不用做,就看著他們演戲?”
“為何不做?”沈青凰唇邊綻開一抹極淡的、卻令人心頭發寒的笑意,“既然她想讓陸寒琛往上爬,我偏不成全她。”
她看向裴晏清:“世子爺,臨江月在黑風口,可有人手?”
裴晏清桃花眼微彎,握住她的手,寵溺地笑道:“夫人想做什么,為夫無有不從。”
“不必做什么大事。”沈青凰的指尖在桌上輕輕一點,聲音清冷如冰,“只需在陸寒琛‘救駕’成功后,不經意地,讓太子殿下的人‘撿’到一封信,一封……陸寒琛寫給廢太子的‘效忠信’。”
信是假的,但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再也拔不掉了。
沈玉姝費盡心機想送陸寒琛上青云,她便親手,將這梯子給他一腳踹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