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戾。
裴晏清轉頭看她,桃花眼中興味更濃。
他沒有再追問,只是將那杯子輕輕放回桌上,發出的聲音,像是為某件事,落下了最后的定論。
有些話,不必說透。同類之間,一個眼神,便足以洞悉彼此心中最深沉的算計。
他欣賞的,正是她這份從不拖泥帶水的狠絕。
沈青凰沒有再看他,只是起身,對著門外靜候的云珠招了招手。
云珠快步入內,垂首恭立:“世子妃有何吩咐?”
“隨我來。”
沈青凰留下這三個字,便徑直朝內室走去。
那決然的背影,沒有半分遲疑。
內室,熏香裊裊。
沈青凰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云珠一人。
“世子妃,您可是要奴婢……”云珠的聲音壓得很低,眼中閃爍著與她溫順外表不符的厲色。她自小便跟著沈青凰,對沈家那幫人的嘴臉,比誰都清楚。
方才在外面,她聽著里面的動靜,早就恨得牙癢癢。
“不。”沈青凰打斷了她,走到窗邊,看著庭院中被白雪覆蓋的枯枝,聲音冷得像窗外的冰棱,“打一頓,罵一頓,不過是皮肉之苦,長不了記性。我要讓他們,再也爬不起來,再也……不敢來我面前吠叫一聲。”
云珠心頭一凜,垂首道:“請世子妃示下!”
“我記得,沈承安最近,似乎在做一些上不得臺面的生意?”沈青凰的語氣很平靜,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云珠的眼神瞬間亮了,她立刻會意:“回世子妃,正是!老爺……不,沈承安他見正經生意無甚起色,便與南邊來的幾個商人搭上了線,暗中倒賣朝廷明令禁運的幾種藥材,譬如犀角、麝香之類。據說利潤豐厚,他正指望著靠這個翻身。”
“很好。”沈青凰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貪心,總是最好的催命符。”
她轉過身,那雙清冷的鳳眸直視著云珠,眼底是深不見底的籌謀。
“我要你辦兩件事。”
“第一,動用臨江月的人脈,將沈承安與南邊商人交易的所有證據,包括人證、物證、往來信函,給我弄到手。要快,要滴水不漏。”
云珠重重點頭:“是!”
“第二,”沈青凰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如同耳語,“京兆府尹張大人,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最恨官商勾結、走私違禁。你將證據備好一份,匿名送到他的案頭。但時機要選好,我要在他們下一次交易時,人贓并獲!”
她要的,不是簡單的檢舉,而是一場無法翻案的現場圍捕!
云珠聽得心潮澎湃,眼中燃起復仇的火焰,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與狠意:“奴婢明白了!定叫他沈承安,永世不得翻身!”
“去吧。”沈青凰揮了揮手,“做得干凈些。”
“是!”
云珠領命,躬身一拜,隨即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那嬌小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風雪之中,像一只去執行狩獵命令的獵隼。
內室重歸寂靜。
沈青凰緩緩走到妝臺前坐下,看著銅鏡中那張尚帶幾分青澀,眼神卻已歷經滄桑的臉,她伸出手,輕輕撫上自己的心口。
那里,早已不會再為所謂的親情而刺痛了。
剩下的,只有冷硬的算計,和復仇的快意。
沈家,不過是她重生歸來,要清理的一個垃圾而已。
……
接下來的幾日,國公府內風平浪靜。
沈青凰每日按時去給婆母請安,閑時便在暖閣中看書、弈棋,或是處理鹽鐵鋪子的賬目,仿佛那日沈家三人的到訪,不過是一場無足輕重的鬧劇。
而另一邊,沈府之內,卻是愁云慘淡。
自那日從國公府灰頭土臉地回來后,沈承安與沈母便如驚弓之鳥。
沈青凰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和她口中吐出的那些秘密,像一把把利劍,懸在他們頭頂。
“老爺,這可怎么辦啊?青凰那丫頭……她,她簡直就是個妖怪!她怎么會知道那么多事?”沈母坐在房中,急得直掉眼淚,聲音里滿是恐懼。
沈承安臉色鐵青,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哭哭哭!就知道哭!還不是你教出的好女兒!”
他嘴上罵得兇,心里卻也是怕得不行。特別是與工部錢員外郎勾結之事,那可是他最大的秘密,一旦敗露,后果不堪設想。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沈母尖叫道,“你還是想想辦法吧!君義的賭債怎么辦?家里的窟窿怎么辦?那個死丫頭如今攀上了高枝,鐵了心不認我們,我們難道就這么等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