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凰接過證據,心中那股急于復仇的燥熱,被他這盆冷水一澆,瞬間冷靜下來。
是她心急了。
前世的仇恨太深,讓她一抓到機會就想立刻置對方于死地。但裴晏清說得對,要復仇,更要誅心,要將他們賴以為生的一切,連根拔起!
“我明白了。”她點了點頭,轉身欲走。
“等等。”裴晏清忽然叫住她。
沈青凰回頭,只見他不知何時起身,從一旁的多寶閣上取下一個小巧的暖爐,遞了過來:“夜深了,天涼。”
暖爐是上好的白銅手爐,雕著纏枝蓮的紋樣,入手溫熱,恰到好處地驅散了指尖的涼意。
沈青凰的心頭劃過一絲異樣,卻也只是一瞬,她頷首道:“多謝夫君。”便轉身離去,背影沒有絲毫留戀。
裴晏清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低低地笑了一聲,重新坐回棋盤前,落下了那枚懸而未決的白子。
“啪。”
棋局,瞬間盤活。
……
夜色漸深,陸府卻是另一番光景。
書房內,陸寒琛一腳踹翻了身前的火盆,炭火迸濺,將名貴的地毯燒出了幾個焦黑的洞。
“廢物!一群廢物!”他額上青筋暴起,眼中滿是暴戾之氣。
地上跪著一個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正是“常豐糧鋪”的東家孫茂。他此刻抖如篩糠,連頭都不敢抬,聲音里帶著哭腔:“將……將軍,不是小人辦事不力啊!實在是……是最近總有些不三不四的人在鋪子周圍打轉,問東問西,還旁敲側擊地打聽往云州運糧的事。我怕……我怕是走漏了風聲啊!”
“走漏風聲?”陸寒琛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眼神兇狠如狼,“你是說,有人盯上我們了?”
“十……十有八九!”孫茂嚇得魂飛魄散,“將軍,這批糧再運下去,怕是要出大事!要不……要不我們先停一停,把鋪子關了,避避風頭?”
“關了?”陸寒琛怒極反笑,一把將他摜在地上,“蠢貨!現在關門,不是等于告訴別人我們心里有鬼嗎?!”
他的心頭竄起一股無名火。鎮遠將軍李冀的彈劾還未平息,如今糧草這邊又出了岔子。一樁樁一件件,自從把沈玉姝娶進門,他就沒一件順心事!
一想到沈玉姝,他胸中的怒火便燒得更旺。若不是這個蠢女人,非要把她那個同樣愚蠢的表哥塞過來,他又何至于用這么一個不靠譜的廢物!
“滾!”陸寒琛一指門口,聲音冰冷,“看好你的鋪子,再敢出半點差錯,我把你剁了喂狗!”
孫茂連滾爬爬地逃了出去。
陸寒琛在書房內來回踱步,越想越是煩躁,最終,他帶著一身寒氣,大步流星地朝著沈玉姝的“玉姝院”走去。
沈玉姝正在對鏡梳妝,想著明日該如何打扮,才能壓過沈青凰一頭。
冷不防院門被人“砰”的一聲踹開,嚇得她手中的玉梳都掉在了地上。
“寒……寒琛哥哥?”她驚魂未定地回頭,便看到了陸寒琛那張黑如鍋底的臉。
丫鬟仆婦們見狀,嚇得紛紛跪地,大氣都不敢出。
“你還有心思在這里涂脂抹粉?”陸寒琛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沈玉姝的心上,他眼中的厭惡與鄙夷,毫不掩飾,“我問你,你那個叫孫茂的表哥,是不是個腦子里塞滿稻草的蠢貨?!”
沈玉姝被他駭人的氣勢嚇得臉色發白,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強自鎮定道:“寒琛哥哥,你……你這是怎么了?茂表哥他……他一向很機靈的啊……”
“機靈?”陸寒琛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猛地一揮手,將梳妝臺上那些瓶瓶罐罐盡數掃落在地!
“噼里啪啦——”
名貴的胭脂盒、玉制的面霜罐、晶瑩的香露瓶碎了一地,滿室馨香,卻掩不住那令人心驚膽戰的破碎聲。
“他機靈到把我們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機靈到差點讓人抓住把柄!”陸寒acirc;n琛指著她的鼻子,一字一句,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沈玉姝,我告訴你,若是因為你的家人壞了我的大事,我不但會讓你那個表哥消失,我連你,也一并休了!”
“我……我沒有……”沈玉姝被嚇傻了,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語無倫次地辯解,“不是的……寒琛哥哥,你聽我解釋……”
陸寒琛卻連看都懶得再看她一眼,只留下一個冰冷的背影,拂袖而去。
滿院的下人跪在地上,頭埋得低低的,卻都用眼角的余光,看著這狼狽不堪的一幕。
將軍和夫人,這是……徹底撕破臉了。
沈玉姝癱坐在地上,在一片狼藉中,又氣又怕,渾身都在發抖。她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前世,陸寒琛明明對她聽計從,視她為福星。為什么這一世,所有的事情都脫離了掌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