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榮安堂。
氣氛壓抑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府中最有名的金瘡大夫進進出出,每一個人的臉色都凝重無比。
云珠被安置在偏房的床上,臉色慘白如紙,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幾乎看不見。那一劍,貫穿了她的肺腑,只差分毫便傷及心脈。如今,也只是靠著一口名貴的參湯,吊著最后一口氣。
沈青凰就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她已經換下了一身血衣,穿著素凈的白色長裙,臉上也沒有了淚痕,只是那雙漂亮的鳳眸,此刻卻是一片死寂,空洞的駭人。
裴策被嚇壞了,小小的身子縮在周氏懷里,不停地發抖。
裴晏清站在廊下,聽著屬下的匯報。
“……一共十六名刺客,當場格殺十五人,活捉一人。初步審訊,是死士,嘴里藏了毒,沒問出什么。但從他們的兵器和招式上看,像是‘鬼影樓’的人。鬼影樓是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組織,拿錢辦事,從不問雇主身份。”
云照站在一旁,一改往日的風流不羈,神色凝重地補充道:“鬼影樓要價極高,能一次請動十六名好手,目標還是國公府的世子妃和養孫,這筆買賣,背后的人非富即貴,而且,所圖甚大。”
裴晏清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站著,身上那件華貴的裘衣,也壓不住他周身散發出的森然寒氣。他的臉色比平日里更加蒼白,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慵懶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卻像是凝結了千年寒冰的深淵,幽暗,冰冷,暗藏著足以毀滅一切的風暴。
他緩緩轉過身,走進偏房。
屋內的寂靜,讓他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上。
他走到床邊,看了一眼氣息奄奄的云珠,又看了一眼仿佛失了魂魄的沈青凰。
他伸出手,想要碰一碰她的肩膀,卻在半空中頓住。
沈青凰終于有了反應。她緩緩抬起頭,那雙空洞的眼睛里,終于聚焦,映出了他的身影。
“裴晏清。”
她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沒有一絲溫度。
“我要他們死。”
她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那平靜的語氣下,是焚盡一切的瘋狂與怨毒。
“所有參與這件事的人,從雇主,到中間人,再到拔刀的殺手,以及他們背后的整個組織……我要他們,全部,給云珠陪葬!”
裴晏清看著她眼底那洶涌的恨意,心中某個角落,竟被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他以為她永遠都是冷靜的,永遠都是智珠在握的。他從未見過她如此脆弱,又如此……瘋狂的模樣。
這股陌生的情緒,讓他感到煩躁,也讓他心中那頭被壓抑已久的兇獸,徹底掙脫了牢籠。
他終于伸出手,將她冰冷的、微微顫抖的手,握入掌心。
他的聲音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令人心悸的力量。
“好。”
他只說了一個字。
隨即,他轉身走出房間,對著門外等候的云照和臨江月首領,下達了命令。
那聲音,不再是平日里帶著病氣的慵懶,而是淬了劇毒的寒冰,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的味道。
“傳我江主令。”
云照等人神情一凜,齊齊躬身:“屬下在!”
“命臨江月所有暗探,傾巢而出!三日之內,我要知道‘鬼影樓’的老巢在哪!我要他們所有殺手的名單!我要他們所有生意的賬本!”
“還有,”他頓了頓,眼中殺機畢現,“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敢買我妻兒性命的雇主,給我揪出來!”
“我要活的。”
“我要親自問問他……”
裴晏清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至極的冷笑。
“是誰給他的膽子,敢動我的人!”
夜色如墨,寒風卷著殘雪,拍打在將軍府的窗欞上,發出凄厲的嗚咽。
陸寒琛剛從兵部回來,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煩躁。今日在朝堂上,他又被御史揪著一點小錯彈劾,雖無大礙,卻也讓他顏面無光。他清楚,這背后少不了國公府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