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份平靜之下,他還看到了一絲隱藏的極深的,腐朽的疲憊。
那是一種,背負著沉重枷鎖,行走了太久太久之后,從靈魂深處滲出來的,行將就木的倦意。
“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
陳默終于開口,聲音在寂靜的書房里,清晰得有些刺耳。
“我想先問一個問題。”
秦家家主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似乎沒想到,在這個他占據了絕對主動權的時刻,對方竟然會反過來向他提問。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問。”
“清河園,那扇‘門’的后面,到底是什么?”
陳默的問題,直指核心。
秦家家主渾濁的眼眸,微微收縮。
他沉默了許久,書房里的檀香,似乎都凝固了。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股遙遠的悵惘。
“是‘歸墟’。”
歸墟?
陳默的眉頭,不易察覺地挑動了一下。
山海經有云:渤海之東,不知幾億萬里,有大壑焉,實惟無底之谷,其下無底,名曰歸墟。
傳說,那是天下萬水最終的匯流之地。
一個,只進不出的,終結之地。
“看來,炎九夜那個瘋子,并沒有把所有事都告訴你。”秦家家主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滿是苦澀。
“所謂的‘大考’,所謂的‘考場’,其實,都只是一個比較體面的說法。”
“真相是,百年前,這方天地靈氣衰竭,法則異變,我們這些所謂的‘修行者’,失去了向上的路徑,被徹底困在了這里。”
“而‘歸墟’,就是當時,我們能找到的,唯一一個,還殘存著上古氣息,有可能連接著‘另一方天地’的空間裂縫。”
老人頓了頓,聲音愈發低沉。
“但是,這個裂縫,極不穩定。每一次開啟,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不但需要海量的能量,還需要一個擁有足夠‘氣運’的生命,去作為‘道標’和‘祭品’,用他的命,去承受打開裂縫時,那恐怖的空間反噬之力。”
“這,就是‘清河園的契’,存在的真正意義。”
“我們秦家,以及其他幾個老家伙,作為‘歸墟’的發現者和守護者,便定下了‘玉京雅集’這個規矩。”
“我們,自稱‘主考官’。”
“而那些被選中,來爭奪‘地契’的人,我們稱之為‘考生’。”
老人的臉上,露出一抹殘酷的坦誠。
“說白了……”
“我們,就是在篩選一個,足夠‘優秀’的祭品。”
“一個,能替我們去死的,倒霉蛋。”
這番話,與福伯之前所說的大同小異,但從秦家家主口中說出,更添了幾分令人心寒的真實。
陳默靜靜地聽著,臉上依舊沒有多余的表情。
“所以,你們守著這個‘歸墟’,守了一百年,一代又一代地,送‘祭品’進去,到底在圖什么?”
“圖一條,生路。”
秦家家主的聲音,幾不可聞。
“歸墟之內,法則混亂,但也蘊含著一絲,我們這個世界所沒有的‘超脫’之機。”
“我們希望,能通過不斷的‘祭品’投入,來穩定那條裂縫,甚至,找到一條,能夠安全通往‘另一邊’的,真正的道路。”
“為此,我們秦家,已經付出了三代人的心血。”
他說著,伸出了一只枯瘦的手。
那只手上,布滿了詭異的,如同蛛網般的黑色紋路。那些紋路仿佛是活的,在他的皮膚下緩緩蠕動,散發著一股不祥的死氣。
“這是被‘歸墟’的氣息,侵蝕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