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繆凝神看著窗外的大雪不語。
但第二日照例煮藥送去,繼續吃閉門羹。
直到第三日,她端著湯藥還未扣門,就看到廊下煮藥的十五靠著柱子昏睡過去。
姜繆放輕手腳進了屋子。
撥開床幔,看清床上的宋墨時,倒吸一口涼氣。
他唇瓣干裂浸出絲絲鮮血,頭被汗水浸濕貼在面上,對周遭毫無防備。
姜繆居高臨下盯了宋墨許久。
緩緩俯身。
突然手臂被人強行攥住,強行拖著她到屋外。
“放肆!松手!”
姜繆一把甩開十五,微微仰頭,看著這個高大強壯的侍衛:“十五,我知道你關心宋墨,但你先弄清楚,我不僅是公主,還是他的妻,你的主子。我要照顧我自己的夫君,你憑什么阻攔?”
十五冒起的滔天怒意突然被駭住,沒想到姜繆會突然發難。
憋氣了半天,才重新冷下臉來。
“公主剛才是照顧主子,還是想趁機直接要了主子的命?要不是我。怕是這會公主已經奸計得逞,回宮找那個狗皇帝復命了!”
見姜繆沉默。
十五干脆叉起腰,像門神一樣擋在那。
“就算公主真為了主子好,麻煩您也離遠點,您太過晦氣,若不是你自作主張搞這么個計劃,還跳湖,主子能擾染了風寒么?”
“那日就算你不跳湖,主子也會讓世子付出代價,也會替你討回公道的。您已經克死了長公主,莫要再把晦氣帶過來害我們主子了。”
姜繆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母親是被她克死的。
心口如同萬噸巨石壓得透不過氣。
姜繆紅著眼呆愣在原地。
“混賬,你混說什么!”
賴嬤嬤氣急,這些日子十五處處說著難聽的話,姜繆都忍著,她聽著就心疼。
如今連長公主都編排出來了。
“公主,咱們走,我看小軍侯的身子根本就是他這個黑臉混小子照顧不周才不醒的,我就看看,他能把小軍侯照顧成什么樣!”
“誰在外面。”
幾聲咳嗽從屋里傳來,讓屋外糾纏的三人定在原地。
宋墨醒了。
十五一時間心虛沒反應過來。
姜繆先一步進了屋內。
“你醒啦?”
宋墨轉頭,誰也不看,只看姜繆。
四目相對時,姜繆淡淡側過頭。
“怕是我這病容,嚇到公主了。”
宋墨看向床邊還冒著熱氣的藥碗。
姜繆心不在焉,勉強擠出笑:“怎么會,夫君就算病著,也是數一數二的美男子。”
她沒說謊,尋常男子病著早就蓬頭垢面。干癟難看。
他反而干干爽爽,身上冷香不退,更像謫仙。
只是,就是太好看了些。
讓她連上前都覺得是種褻瀆。
怕把晦氣染給他。
宋墨沒有作聲,上挑的桃花眸中染上了淡笑。
原本醞釀著看到宋墨醒來,她就出去,轉頭看到十五虎視眈眈盯著她。
姜繆細白的牙齒咬住唇瓣,竟又往床榻跟前挪近了些,在距離宋墨一步遠的位置停了下來,遞過手中的藥碗,嗓音嬌柔宛如春水:“正好夫君醒了,把藥趁熱喝了吧。”
宋墨垂下眸,看著藥碗久久不動。
姜繆還以為是宋墨不放心她,懷疑她會下毒,忽然自嘲一笑。
兀自先舀起一勺深褐色的藥汁喝了下去。
苦澀的味道讓她的眉目瞬間糾結在一起,被嗆得咳嗽了幾聲,她有些狼狽道:“我替你嘗過了,不苦,你可以放心喝了。”
“手怎么了?”
宋墨眼尖地瞧見她小指上燙出的紅斑,“十五,你竟讓公主勞累煮藥?”
十五早憋了一肚子話,連這幾日自己做了什么都忘了。
“誰敢勞煩她。這幾日,她連杯水都沒倒過!更連這個門都沒踏進來過,都是我照顧的主子。這會看主子醒了,特意來賣乖,沒安好心。”
宮里鉤心斗角沒氣到賴嬤嬤,被這個半大的小子一連氣了兩回,賴嬤嬤怒氣沖擰著袖子,恨不得要和十五打上一架:“軍侯不知,就算我們公主想照顧您也有人不領情呢。這幾日……”
“這幾日,我都在忙太后的祭典,宮里送來了許多舊例冊子讓我學習,一時間忘了來照看夫君你,今日剛熬了藥來你就醒了。實在太巧了。”
姜繆拉住賴嬤嬤,也不管十五什么表情,搶先答了話。
放下藥碗,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宋墨微挑眉頭。
掃了一眼賴嬤嬤和十五,淡然道:“公主的本分,是借力上青云。本就不該做這照顧人端茶倒水的活。不然,這場戲不是白唱了么。”
“至于跳湖,宋墨既然選擇和公主站在一條船上,你的決策也是我的,更別提你我還有夫妻同心這么一說。跳湖救你是我心甘情愿,公主不用理會別人如何說。”
頓了頓,撫了撫袖子,端端正正朝著姜繆彎腰行禮。
“還未賀過公主得償所愿,拿到太后祭祀露臉的機會。”
“你知道。”
他這般通透,倒讓姜繆胸口涌出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她從在街上等世子上鉤,本就是一石二鳥。
一開始目標沖的就是操持太后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