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黑,姜繆整個身子失重般下墜。
仿佛墜在一團云霧里,頭重腳輕的失去意識。
朦朧中突然聽到一個少女的溫聲細語:“阿繆你看這個繡服好不好看?”
“母親……”
姜繆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伸出去抓,卻什么都抓不到。
銅鏡前的少女滿臉含春,捏著一件鴛鴦蜀錦金絲喜服還自顧自的在身上比劃著。
“國家興亡,我自然該頂上。”
面前的少女通身的氣魄端莊靜淑,被教養的極好。
當聽見從城外百里陸續傳遞回來的迎親喜報目光幽幽,放下喜服拿起一枚蝴蝶發娟放在姜繆手里:“阿繆你要乖。”
見那少女披著蓋頭在練習著拜堂的樣子。
“不是!不是!”
姜繆想要沖上去抓住那少女的手,可不管她怎么吼,怎么掙扎渾身動彈不得。
可如同隔著一層霧氣,沖不破。
“不能嫁!不能嫁!你知不知道你要嫁的這個人會害死你!都是陰謀!母親……”
可下一刻眼前漆黑一片。
再看到光亮時。
面前的少女已經穿著大紅的嫁衣,站在城墻上。
發冠歪了,發髻亂了,精心畫好的妝被兩行清淚糊在臉上,只剩下被蹂躪屈辱后的空洞絕望。
回頭看向姜繆時扯起唇角露出一絲凄慘的笑意。
“阿繆你一定要活下去,找個真心對你的人,不要學母親……”
鮮紅的身影猛地一躍墜下城墻。
如同飄落的蝴蝶。
“不要!”
凄厲的哭喊,讓姜繆的喉嚨終于喊出了聲音,猛地睜開眼,正對上宋墨毫無波瀾看過來的眼眸。
心頭猛地一跳。
姜繆胸腔里的心跳還沒完全平復,愣愣的緩慢放下舉起的手。
渾身的絕望如同刀攪般的撕裂著她的全部神經。
她竟然又一次夢見母親出嫁前一日的景象。
見姜繆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顯然是夢到什么讓她痛苦宋墨原本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蜷縮起來,“哭了?”
“是,做了個不好的夢。”
飛快的抹掉臉上的淚,深深吸了幾口氣姜繆才將平穩的嗓音找回,但還是不能自控的帶著輕顫。
借著怕打著身上的灰,低頭她這才注意到劃破的手指已經被包扎好了,白色的棉布,蹭在臉頰便很是柔和應該是從什么貼身衣物上撕下來的。
又下意識的去摸脖子。
還沒觸碰到肌膚,手腕就被捉住。
“別碰,上了藥。”宋墨站在院子里,低頭看著方才姜繆受傷時的地方,半響后,伸出手來慢慢捂在自己的心口處,他知道,有什么東西,變了。
“主公。”
暗衛和十五從不知道哪個犄角疙瘩里落了下來,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宋墨跟前。
此刻雪已經再度下了起來,宋墨沒有理會跪在地上的兩個人,他身上只穿著單衣,在雪花紛飛下,竟然不覺得寒冷,半響后,他那捂在心口的手才伸了出來,接住了紛紛揚揚落下的雪花。
“主子”
十五忍不住開口:“主子喜歡公主,現在也知道公主喜歡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她你就是九字呢。
“那個身份在她面前,一直用的是陰詭之術,也不是什么上得了臺面的手段。實在不堪。”
宋墨淡淡的開了口,又在心里想,這樣的他,是斷斷配不上姜繆的。
“主子!”
十五還想要再說什么,但是宋墨已經抬手示意她莫要多說了。
“太子被廢,姜昱被流放了,該怎么處理便怎么處理吧。”
“是。”
暗衛拉住了想要繼續開口的十五,恭敬應了下來。
宋墨沒有再度理會他們,而是轉身進了屋子,但門還為關上的時候,聲音卻又傳了出來:“金瘡藥,給公主送去。”
怎的就是要壓抑在心里呢?
暗衛一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主子和公主很多事上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十五,你日后,還是莫要妄想了。”
十五撇了自家哥哥一眼,一臉不忿的去給姜繆送藥了。
阿語沉默著幫姜繆準備沐浴的水,又拿了干凈的衣服,等把姜繆扶著坐在浴桶里頭,又小心翼翼的扶著那只受傷的胳膊,用毛巾細細擦去上面的血跡。
眼眶很紅,但卻憋著沒有流淚,眼神很是倔強。
這不對勁,要是換了以往,阿語一定是一邊責怪她一邊給她清理的,但是現在
“阿語,你在生氣。”
姜繆輕聲開口,這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阿語把毛巾放在盆里,然后把姜繆的手架在一側的架子上,以免沾到水,然后才開口:“奴婢怎么敢生公主的氣?公主的事情奴婢向來都是管不了的。”
姜繆定定的看著阿語,聲音再度放輕了一些:“阿語,你不要生氣了。”
阿語看到姜繆微紅的眼眶,忍不住便泄氣了,她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鄭重其事的開口:“公主,算是阿語求您了,日后莫要再這么沖動了可好?”
阿語純粹是為了姜繆好,她從來不會干涉姜繆喜歡和誰做朋友,想要和誰做朋友,但是此時此刻,她卻忍不住要告訴姜繆,宋墨那個人,只會給她家公主帶來傷害。
“您看看您現在手臂上的傷口?您覺得不痛,可是奴婢痛。”
“話音一落,阿語便重重的把頭磕在了地上。
“我說了我這么做自有我這么做的道理。”
姜繆在宋墨這件事上是絕對不會讓步的。
她低垂下眼睫,掩蓋住眼底的無奈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