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臨走前府里的院子剛修好,院子里引進來的水,只需再引一譚溫泉水,地下埋的冬日碗蓮就能開了。”
“冬日夫君若是想要在這院子里賞雪作詩,我已經讓人做好了厚的絹布,到時候只要如同這紗簾一般掛上,既不影響采光,也能保暖擋風。”
姜繆絮絮叨叨地將院子里的事一一交代,毫無聯系,又細致入微。
就像即將要出遠門的人,事無巨細地交代著家中的一切。
宋墨始終都沒打斷過,靜靜地聽。
好在一旁看了半天戲的六皇子沒為難她,見姜繆沒有露出自己想要的表情,一時間逗弄的心情瞬間變得索然無味-->>。
毫不留情地將懷里的美人推了下來,冷淡的讓她先下去,方才的溫情一瞬間變成了冷淡的不耐。
姜繆卻毫不在意,隨意的掃了一眼擦肩而過的女人,只覺得一雙眼最為特別有些熟悉的神韻,倒也沒多想,重新將視線放在宋墨身上。
姜繆看著六皇子微微瞇著眼睛,也不說話就肆無忌憚地打量的神色,心里的不虞愈發明顯,干脆直接坐下,也瞪著眼睛看回去。
南楚六皇子勾著嘴角,笑意有了貨真價實的意味:“怎么不問我為何喚你來看這一幕。”
“六哥心最難猜測,不問。我的事夠多了,問這么多干嘛。讓我干嘛我就干嘛唄,有表演我就看。
姜繆搖頭晃腦地回答,這話直接諷刺了大白天在這整這出,可心里卻清楚就是因為破軍區,他心里肯定有很大的疑惑,所以故意試探。
可秦照卻只是隨意地問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隨后突然話鋒一轉,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院里一處,語氣聽不出喜怒:“宋墨為了你來南楚,你看到他花叢流轉卻不生氣,你們不是夫妻嗎?”
可姜繆卻不慌不忙,繼續裝傻:“哥哥和你新娶王妃難道是真的琴瑟和鳴么?”
六皇子咬牙,“我這妹妹粗鄙,恐怕不會跳舞,送出去也沒用。”
“誰說我不會。”
姜繆和宋墨相視一笑。
宋墨挑眉,指尖流瀉出來的琴聲帶著他獨有的凌厲氣勢,但是又不乏溫柔,整個人恣意又瀟灑。
這是破陣曲。
姜繆眼底突然情緒涌動,回看了新帝意外的表情一眼,嘴角的笑意晦暗不明,既然新帝要試探,她就干脆主動出擊。
徹底攪亂他的心,讓他摸不清頭腦。
她突然手臂一抬,腳尖一點,跟著旋律舞動起來。
與其說是舞,不如說是武。
步伐和招式,一張一合,大開大合,帶著凌厲的風,周圍樹上的花瓣也不受控制地飄灑下來,蕩漾在佳人身邊。
旋律仿佛擊在了在場每個人的心上,一時間姜繆在他們眼里仿佛不是表演,而是真的在浴血殺敵。
她的步伐越來越快,招式也愈發凌厲,帶著殺氣從南楚六皇子身邊擦肩而過,瞬間一股寒意從他的腳底升起。
南楚六皇子大感震驚。
往后面退了又退,面紗上的那雙眼睛,和那日穆欣的眼神如出一轍。
“你!你!”
等舞閉,眾人都在震撼中久久無人出聲。
“這破陣曲舞,你是為什么會?”
一直沒說話的新帝突然詢問,眼神已經沒有剛才的熾熱,隱隱有些失望。
“回陛下,我教姜繆的,那日我突然發現姜繆音律上,有些天賦變教導了這曲,也是因為當年搖搖一見……這曲便被我記在心上,可惜如今再無機會一睹當年的氣勢。”
很多人年紀小的不知道,當年抵御外敵,靠的就是一曲破陣曲鼓舞了士氣,絕處逢生,當年一身大紅盔甲,以舞傳遞著信息,以足踩著鼓點打著進攻的暗號。
城樓上那抹身姿成了很多人心里的佳話。
新帝抬頭和宋墨兩人對視,彼此心知肚明,話里沒說透的意味,像似都對彼此的心思心知肚明,新帝厭倦了一樣沒了心思,甩了甩袖子徑直離去,一場選秀就此作罷。
姜繆將兩人的表情看得分明,回去的路上,看宋墨從方才就有些低沉的情緒陷入沉思的模樣,輕咳一一下,打破沉默:“照今天的形式看,那藥十有八九就是萬貴妃使的哈。”
見宋墨點了點頭,姜繆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好像對于我宋家軍的男兒們挺有好感的。是我宋家軍的男兒們有你關系好的人嗎?你說的破陣曲是穆欣將軍?”
剛才宋墨說的話,就算別人不明白,她身為當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當年她跳破陣曲的時候,戰亂紛,且年紀還好,宋墨應當在京中,又怎么會見過。
聽到姜繆的話,宋墨突然溫潤地笑了,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懷念:“我宋家軍的男兒們上下皆是忠烈,所有封賞都是一刀一劍拼出來的,我自然欣賞。這朝中除了我的父輩,試問除了我宋家軍的男兒們,誰能在邊疆那樣寒苦之地一守就是二十年。”
姜繆有些觸動,那些風餐日曬,邊疆的風是像刀子一樣割肉的,邊疆的太陽是能曬到嘴一動就干裂的,邊疆的夜是徹骨的冷的。
可我宋家軍的男兒們從來無怨無悔,身后的百姓信任他們,曾有百姓說,只要我宋家軍的男兒們守著邊線一日,他們可以夜間睡覺不閉戶都是放心的。
可……
姜繆將想要涌上的淚,微微仰頭退了回去。
宋墨陷入自己的回憶里沒注意到姜繆的不妥。
繼續說著:“當日也是為了壓制毒性才秘密到幕城,沒想到我就遇到了那樣一場戰役,也親眼見到了我宋家軍的男兒們的風骨和堅毅,穆欣將軍身為女兒卻有更甚男子的鐵骨,早在我心里被視為知己。”
姜繆敏銳地察覺到,說道知己,宋墨不再自稱我,心里涌上一絲說不上的滋味,她垂著眼眸繼續問:“那穆將軍知道你將她當做知己嗎?”
“從未。我帶隊秘密幫了長公主,又悄悄回到京中,畢竟被宮里知道了后果不堪設想。”
其實答案不用宋墨說,姜繆當然知道,她死前幾乎和戰王府沒有交集,也是現在才知道,那場戰斗中,出現的神秘江湖客竟然就是眼前的男人。
聽到這么一個男人這么多年,一直埋在心里將她當做知己,姜繆心里有些驚嘆,卻也不知道,怎么說。
姜繆從邊關消失,出現在南楚的消息傳回宮里時。
當天宮里連下了幾道旨意。
先是宮里就將當值的宮人和侍衛審訊了一遍,凡是私下和大臣有聯系的宮人,輕者用刑過后送去碎石場做奴隸,重者直接斬殺。
那天夜里,宮里宮人的血染紅了地磚,宮人洗刷了一夜才將血污刷洗干凈。
而受到影響最大的要數南楚六皇子,他收到消息時才發現宮里埋的眼線,幾乎在這次清掃中全部被掐斷了。
宮里人心惶惶,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只有看清內幕的人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一場宴會。
都是因為一曲一舞帶來的蝴蝶效應,天好像開始暗潮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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