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書店咖啡館。
這里是集英社一位資深編輯組織的青年作家沙龍。
氛圍很輕松,更像是一場茶話會。
幾位日本年輕作家正在討論當下流行的都市疏離感。
“現在的讀者不喜歡宏大的敘事了。”一位戴著黑框眼鏡的作家說道。
“……”
“那種無法與他人建立深刻聯系的孤獨,是現代東京的通病。”
“你覺得呢?顧桑?”
眾人的目光自然地轉向了顧遠。
顧遠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神色溫和:“這種孤獨,或許并不只是現代病。”
他想起了在燕大課堂上,教授講授日本古典文學時的場景。
“在你們的古典美學里,這就是物哀。”顧遠用著標準的日語說道,“千百年前,當人們看到櫻花飄落與季節流轉時,那種感嘆生命無常、無法留住美好瞬間的悵惘,和現在年輕人在都市里的孤獨,本質上是一樣的。”
“只不過以前是花鳥風月,現在是鋼筋水泥。僅此而已。”
在座的幾位作家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融古今而通之。”那位眼鏡作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顧桑說得對,我們一直在尋找新的表達,卻忘了回頭看看。”
這場沙龍的氣氛格外融洽。
顧遠并沒有遇到什么激烈的交鋒,而是憑借其文化底蘊,收獲了不少善意的認同與共鳴。
……
十二月初,顧遠受邀參加了一場能劇鑒賞會。
這里出席的多是年過半百的老作家和評論家。
舞臺上,戴著面具的能劇演員動作極慢。
他們沒有過多的臺詞,全靠肢體語傳達情感。
顧遠坐在臺下,靜靜地看著。
這就是“幽玄”。
以前在書本上,這只是兩個晦澀的漢字,代表著隱藏在朦朧深處的美。
直到此刻,他才有著更深的理解。
中途休息時,一位研究《源氏物語》的老教授與顧遠攀談。
顧遠借此機會,向他請教了幾個關于古典語法的問題。
“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人能靜下心來讀這些了。”老教授感嘆道。
他能看出顧遠談間流露出扎實的漢學功底。
他看向顧遠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欣賞:“顧桑雖然是異鄉客,卻有著一顆通透的心。”
顧遠微笑著鞠躬致謝。
他確實是一個異鄉客,而這正是他最享受的狀態。
在這一個月里,顧遠大部分時間其實是在獨處。
他喜歡在黃昏時分,乘坐山手線的電車,繞著東京漫無目的地轉圈。
車廂里總是很安靜,人們看著手機,或者閉目養神。
每個人都像是包裹在一個繭里,禮貌、克制,互不打擾。
這種疏離感讓顧遠感到很安全。
他就像是站在岸邊看河水流過。
他不需要跳進河里去搏擊風浪,只需要站在岸邊,看著河面上漂過的樹葉和光影。
這種感覺,這種局外人的視角,讓他能夠更清晰地捕捉到這個城市,這個文化的細微波動。
他感覺,在前世那浩如煙海的著作里,他似乎要抓到什么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