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底,是孫家最郁悶的日子,因為刑獄司例行檢查,家中幾日又不得安寧。
今日來的是刑獄司的副司長關謖,他一臉嚴肅地走進大廳,身后跟著幾名隨從,目光犀利地掃視四周,孫瑯則陪在一旁。
府上除了老夫人和孫夫人,其余人都要接受審問。審問內容無非是這一個月你去了哪里,和什么人接觸過,什么人可以作證,有沒有做出格的事,有沒有發現可疑的人或者事情,諸如此類,倘若語焉不詳,閃爍其詞,就會被單獨審查甚至用鏈條綁走。
為了讓今日順利通過審問,不少人還做了行事記錄,不會寫字的就畫圖,在前兩天還試講了幾遍。
連崔一渡也搖頭嘆息,何必呢,去抓真正的賊人啊,來折騰這些無辜之人作甚。
四個公差一天能審問二三十個人,然后就好酒好飯款待著,生怕他們不滿意,在意見簿里面填寫“可疑”字樣,那就麻煩了。
崔一渡聽仆人說這些公差里有一個人最變態,其他三人詢問一個月的事情,那人卻問一年的情況,把每個人的陳述記錄了厚厚一本,讓人苦不堪。
他們還說那公差一屁股坐下來連續問話,幾個時辰不動一下,不喝水不上茅房,簡直不是人。
當崔一渡遠遠觀望過去后,不禁笑出了聲:“沈沉雁!”
你這般拼命,難道是想年底評個先鋒楷模不成?
沈沉雁或許是坐累了,抬頭往遠處眺望,正好和崔一渡對上了眼,他嘴角微微上揚,“崔先生!”
沈沉雁讓后面排隊的人站到其他捕快那里接受審問,那些人如蒙大赦般匆匆移動位置。
室外不宜長談,沈沉雁把崔一渡帶到一間僻靜的廂房內,對外聲稱要單獨審問這個道長。
沈沉雁看著眼前煥然一新的崔一渡,想起他當初窮困的模樣,不禁好奇:“崔先生為何在臨襄孫家,你不是在壕縣做生意嗎?”
崔一渡笑道:“說來話長。”
“莫非這里有妖魔鬼怪需要你來收拾?”
“知我者,沈大人也,哈哈哈!”
“哈哈哈!”
沈沉雁告訴崔一渡,他因為帶著一個縣的兵力清剿了青峰寨多年的匪患,受到朝廷嘉獎,再加上在威來縣一個月內連續查清青龍門和陳家大院兩起命案,被刑獄司破格提拔進京,擔任副少司一職。現在上司委派他跟進海天鏢局兇案。
對于崔一渡,沈沉雁是充滿感激的,若非他指點迷津,自已哪里能立下這樣的功勞。崔一渡就是他的福星,良師益友。
崔一渡看著眼前這個略顯疲憊卻眼神堅定的沈沉雁,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佩。“沈大人能力出眾,功勞卓著,今后必能前途無量。”
沈沉雁卻苦笑:“先生說笑了,我不過是在刀尖上跳舞罷了。”
沈沉雁清楚,自已作為一個進京的新人,沒有任何靠山,光靠滿腔熱血很難在官場上站穩腳跟。這些日子,上面委派給他的都是最苦最累的差事,而且時常要面對同僚的猜忌和下屬的不信任。
刑獄司現在把一年來查不清的案子交給他,說好聽了,是鍛煉,給立大功的機會,說難聽了,便是讓他陷入泥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