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崔殿下好雅興。”江斯南笑著走進來,也不拘禮,自顧自地坐到客位上,“外面各位殿下為了臘祭都快忙得腳打后腦勺了,您倒有閑心在這里作畫品評……燒雞?”
“公子!”梅屹寒抱拳行禮,語總是那么簡潔。
崔一渡頭也不抬,筆走龍蛇,勾勒出孤舟上老翁的蓑衣,語氣慵懶:“不然呢?難道要我去表演胸口碎大石,還是喉頂槍尖?父皇看那些歌舞百戲估計早就膩了,我上去耍一套螳螂王八拳,或許還能博他一笑,罵我一句‘不成體統’。”
江斯南失笑,拿起那碟被嫌棄的點心端詳了一下:“御膳房的手藝,到了您這兒,就只配和燒雞相提并論了?”
“口腹之欲,講究的是個實在。”崔一渡終于擱下筆,拿起旁邊的濕布擦了擦手,走到江斯南對面坐下,“小江你來得正好,嘗嘗這‘玉露糕’,保證你甜得忘乎所以。”
江斯南連忙擺手:“免了,我還是留著肚子吃您推薦的燒雞吧。”他神色一正,壓低聲音,“我來是有正事。方才,太師府的司淮去我那兒了。”
“哦?那只鐵公雞舍得拔毛了?”崔一渡挑眉,來了興趣,“這次又是什么由頭?”
江斯南從袖中取出那張紙條,推到崔一渡面前:“魏太師讓他采購一批熏香用的草藥。你看最后一樣。”
崔一渡的目光掃過紙條,當看到“曼陀羅”時,他臉上的懶散瞬間消失無蹤,眼神變得如鷹隼般銳利。他拿起紙條,仔細看了看,指尖在“曼陀羅”三字上重重一點。
“曼陀羅……研磨成粉,混入熏香,點燃吸入,可致人幻覺,心神恍惚。”崔一渡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絲冷意,“臘祭大典,百官齊聚,皇室宗親均在場,父皇更是要親自主祭……若是在那時,熏香之中混入此物……”
江斯南接口道:“輕則御前失儀,重則……幻覺叢生,做出不可控之事,甚至沖撞圣駕。屆時,負責祭祀安保,或是能在混亂中獲利之人……”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魏太師若想在此等重大場合制造混亂,其目的不而喻——要么是打壓某位皇子,要么是想渾水摸魚,攫取更大利益。
“司淮那個蠢材,只當是撈油水的好機會,還央求我利用江家商鋪幫他低價采購,他好吃差價。”江斯南嗤笑一聲,“真是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崔一渡將紙條放在桌上,用手指緩緩撫平,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也好。他既把刀遞到我手里,我若不接著,豈不是辜負了魏太師一番‘美意’?”
他看向江斯南,“答應他,藥材照常供應,價格……給他個‘滿意’的價,務必讓他把這差事辦得‘漂漂亮亮’。你鋪子里損失的錢,從我府上支出。”
“不必。我會讓人把藥材‘處理’一下,保證效果……恰到好處。”江斯南笑道。
他知道,所謂恰到好處,就是既能讓魏太師的計劃進行,又能讓他們有機會掌控局面,甚至反將一軍。
正事談完,書房內的氣氛卻依舊有些沉悶。陰謀的陰影如同窗外的烏云,壓在心頭。
崔一渡似乎想緩和一下氣氛,目光轉向角落那尊“雕像”,突然開口道:“屹寒。”
梅屹寒身形不動,只有眼珠微微轉向崔一渡的方向,表示他在聽。
“聽了半天,別光站著。來,發表一下你的高見。”崔一渡帶著戲謔的語氣說道,他這位侍衛愈發惜字如金,他有時就愛逗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