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震山從戰爭中走出來的人。
    江恒走到老人三步之外的地方就停了下來。
    站的位置很好,既沒有行禮也沒有說話。
    老人依然沒有抬起頭來,繼續著品茶的動作。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了。
    空氣很安靜,甚至可以聽到風吹過葡萄葉子的聲音。
    這是心理的博弈。先開口的人就會輸給對方氣勢。
    江恒上一世在商海中沉浮幾十年,定力還是有的。他就站在那里,目光落在一只正在搬家的螞蟻身上,螞蟻在老人腳邊。
    最后,老人把紫砂壺放了下來。
    “坐。”
    一個字,聲音不大,但是有一種金石之聲。
    江恒把對面的石凳拉過來,坐了下來。
    “你很有膽量。”姜震山抬起頭來,一雙渾濁的眼睛里面盛滿了明亮的光,直視著江恒,“敢用青花瓷片抵著蕭家那小子的脖子,京城第一個。”
    江恒笑了一下,“那時候他并不是蕭家的少爺,而是一個綁匪。”
    “那你怎么樣?”姜震山反問,“你是記者還是賭徒?”
    “我是個賭徒。”江恒回答得很直接。
    姜震山的眼里掠過一抹贊許,很快又隱沒于無形。
    “蕭家倒臺了,但是我的姜家的人情不太好欠。”
    老人從石桌上的一只煙盒里抽出一根特供的熊貓煙,然后遞給了江恒一根。
    江恒接過這個東西,拿出一個便宜的一次性打火機,先給老人打著,再給自己打著。
    煙霧繚繞之下,姜震山的聲音變得有些飄忽不定。
    “凝丫頭命運不好,她妹妹早逝,她這幾年一直在籠子里把自己關起來。把你放出來很好。但是籠子外面的世界是有狼的。”
    姜震山的話鋒陡然一轉,變得尖銳起來。
    “蕭景不過是一條瘋狗,打它也就打它了。但是你這次動靜太大,把水底下的很多東西都攪動了。”
    “年輕人,你手中的刀速度很快,但是很脆。過猶不及。”
    江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辛辣的煙草味刺激到他的肺部。
    他開悟了。既是對自己的鞭策,也是對別人的警醒。
    姜家感激他救了姜凝,但是并不想讓他把姜凝當作擋箭牌,卷入更深的漩渦之中。
    “老爺子,刀要是不快的話,連自保都不行。”
    江恒彈了彈煙灰,直視老人的眼睛。
    “我現在的處境很被動。但是我沒有想過要利用姜家的勢力來欺負別人。我只需要一個公平。”
    “公平?”姜震山仿佛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嘴角微微上揚道,“這世界上哪有公平可?”
    “所以我要爭取。”江恒說話不大聲,但是每一句話都重若千鈞,“我想在snk開設一檔欄目,一檔敢于發聲、敢于揭露黑暗的欄目。但是害怕有人不愿意讓我說話。”
    “因此,我想請老爺子給我取個字。”
    姜震山愣了下。
    他認為這個年輕人想要的是錢、權勢、前程之類的物質東西。沒想到他只需要一個字就可以。
    “要什么樣的字?”
    “求真務實。”
    姜震山盯著江恒看了很久,久到江恒手里的煙都快要燒到手指了。
    老人家笑了笑。笑聲震得頭頂上的葡萄葉都在發抖。
    “實事求是就好。”
>>    “江恒,好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