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有你,有你,還有你......”
一條木棒打斷了,再搶一個。
七歲那年的委屈,在十年后釋放。
打通街!
但陸續有人趕過來,拿著釘耙菜刀。
這時候有人喊:“別打了,你們還不知道嗎?他大哥是縣令!”
一群人愣住了。
方許掃看四周:“不是縣令了。”
那群人又來勁了。
方許:“升知府了。”
那群人又沒勁了。
方許也覺得沒勁。
扔掉手里打斷了的棒子,轉身離開。
遠處,那個一身錦衣的大漢默默的看著,見方許出來后,他藏身在樹后。
......
方許沒回村,他去縣城。
維安縣很小,東西三條街,南北一條道,若可俯瞰,像是個豐字。
可這小地方古來都不豐足,沙地多糧產差百姓難以糊口。
城墻不但破損嚴重,還缺了一角。
小縣隸屬琢郡,前些年,朝廷頒布法令,某地若出十惡不赦之事,要拆掉城墻一角以作警醒。
唯有累十年豐足,百姓安康,再無大惡,才可復建。
當年琢郡出了十惡不赦的大案,要拆掉城墻一角。
可琢郡大,百姓多,富戶擔心拆了城墻有治安問題,知府大人的臉面也太難看。
于是就讓維安縣拆了一角城墻。
也不知道警醒給誰看。
方許每次看到這殘缺一角的城心里都會生出一股無名火。
琢郡十惡不赦的大案硬生生按在維安縣人頭上,拆了城墻,這些年流寇襲擾死了多少人?
十年豐足才可復建.......十年來,琢郡那些走馬觀燈一樣的知府大人們誰管過?
每次有新的知府大人上任來這看一眼,還要說一聲.......
你們維安縣的人都要時時警醒,不可再有大錯。
老實巴交的人默默受著委屈,挨罵的次數多了,好像犯錯的真是他們。
好在。
九年前,維安縣來了一位好縣令。
沙地多糧產低,縣令就想盡辦法,教百姓們種藥材,種花生,種棗樹,嘔心瀝血。
窮九年之功,讓那三橫一縱的豐字落筆總算濃重起來。
百姓們糧倉滿了些腰包鼓了些,縣令更瘦弱了些。
三年一任的琢郡知府,因為維安縣治理民生有功而榮升三位。
縣令李知儒,九年,看起來像是老了二十歲。
好在。
他總算也要升遷了,調任琢郡知府。
九年前,李知儒才到維安縣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走遍全縣摸清楚所有艱苦。
第一次到大楊務村的那個雨天,李知儒就認識了拿著一把傘站在門口的孤單少年。
他蹲在七歲的方許面前,抹去少年臉上的雨水淚水。
“你爹娘從軍為大殊百姓而戰,從今日起,如果我這個做縣令的少了你長大的任何一口飯,我就自掛在村口大樹上。”
他拉著少年時手對大楊務村百姓說,以后方許的飯他管了。
大楊務村那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在人生第一次見到縣令這么大官的時候嚇得瑟瑟發抖。
聽聞此話卻挺起腰身,以木杖指向村口。
“村里的娃兒,有一口飯是靠外人喂養大的,我們村的老少爺們兒,都吊死在那棵大樹上!”
李知儒則說,村人親近,我也不該疏遠,最多村里一半,我一半。
自此開始,他妻子時時來村里接少年回家。
那年,李知儒真正認識了這個孩子,這個村,這個縣。
這九年來,他把方許當自己親弟弟看,也把維安縣的每個人當家人看。
因為太熟悉,當方許敲響柴門的時候,正在收拾行李的李知儒立刻就笑了。
“玉寧。”
讓側頭看向妻子。
許玉寧也笑,不等丈夫說開門,她已經將柴門拉開:“你大哥就說,你必來送我們。”
方許揚起手中半路抓的野兔:“我收拾,嫂子燉?”
許玉寧伸手要接過來:“你們哥倆聊你們的。”
方許根本不給她:“收拾個兔子還耽誤我倆聊天?”
......
李知儒看著這懂事少年,心中有無限驕傲。
正如他以九年光景,吐血多次,換來了全縣百姓可得溫飽一樣的無限驕傲。
“要不要跟你大哥到琢郡去?”
許玉寧一邊倒酒一邊問。
方許稍作停頓,然后搖頭:“我不去了。”
許玉寧倒酒的動作稍稍僵硬,然后嗯了一聲:“你要照顧村里人。”
方許又搖頭:“我要去找我爹娘了。”
許玉寧看向丈夫,眼神里是無盡擔憂。
李知儒則點頭道:“該去,哪怕找不見,心里也不虧憾。”
許玉寧卻強勢起來:“不行,還在打仗!”
李知儒把酒杯遞給她:“弟弟,長大了。”
他問方許:“你字少酌是我幫你取的,你應該知道用意。”
方許:“少酌,什么事都好歹想想,有理智,不倉促。”
李知儒笑道:“是其一也,其二.......少酌,少思量,心定則往。”
許玉寧:“其三,你倆少喝點。”
三人都哈哈大笑。
就在此時,柴門再響。
方許起身:“嫂子,我去。”
籬笆稀疏,柴門低矮,門外那大漢又著實雄壯些。
方許一出門就看到了,正是那位嘴里含著媽的家伙。
巨少商:“第一,沒到一天呢,你看見主顧應該先說你好。”
“第二,我不是來見你的。”
他望向屋內:“李縣令是要往琢郡赴任了?我勸你先別去。”
李知儒走到門口:“您是?”
巨少商微微昂起下巴:“殊都,輪獄司,巨少商。”
他瞄了瞄桌子上的酒,嘴角微干。
“琢郡又出了一起十惡不赦的大案,知府壓著不報,他要升到省府去了,只等你去做知府。”
巨少商說:“死了不少人,你去了,你背鍋,這個鍋太大,背了就得死。”
李知儒臉色微變:“多謝巨大人提醒,只是輪獄司之名,恕我見識淺薄,從未........”
他話沒說完,巨少商下巴昂的更高些。
“輪獄司,殺該殺的,保該保的,你這樣的人,輪獄司保了。”
他再次看向桌子上的酒,又看方許:“五個大錢,按理說得他媽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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