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掉城門樓子就不拆城角了?
那怎么可能,城門樓子只是利息罷了。
方許不想花錢。
他本想自己動手的,是對他年少時候心中陰影的填補。
拆起來才知道真累。
城墻拆了,少年要走。
他很鄭重去見巨少商,因為大哥教過他,要遠行,從離別起。
早已獨立多年的家伙,此時才學著大人的模樣與人分別。
但不語分別。
他說多謝。
“年輕人不是誰都能體驗一下在高處,絕大時候別說體驗,其實抬望眼也看不了多高。”
方許笑:“多謝,我體驗了十二個時辰。”
巨少商問:“爽嗎?”
方許回答:“就那樣,畢竟我不太會使。”
巨少商:“這么走了不他媽對吧。”
方許:“十二個時辰了,五個大錢包天。”
巨少商:“案子沒查完,你心里也有疑團,真就能放下?”
方許不答。
巨少商:“你好像還收了崔昭正五個大錢。”
方許:“坑他的。”
巨少商:“......”
方許笑了:“我把他支走了,讓他去幫我辦件事,等他回來我已經跑遠,他奈我何?”
巨少商:“......”
方許真走了,頭也不回。
可他沒有回維安,他一路向西南。
孤牢山方向,也是西南。
他以為巨少商會阻止他,不管怎么說巨少商都應該阻止他。
哪怕是做個樣子,可巨少商只是笑,笑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方許可真快啊,連告別再偷馬再跑出去五十里都沒用一個時辰。
巨少商不笑的時候,就是發現他那匹冷傲高貴的戰馬不見了。
他更笑不出是因為,他能想象出他的馬在別人屁股下邊撒歡討好的樣子。
這時候巨少商才從回想中突然醒悟到一件事。
那個家伙似乎還有些別的本事。
青山上被殺的不止二十三個匪,還有一頭斑斕大虎。
而他那匹根本不讓別人破碰的馬,對那少年的態度如哈巴狗一樣。
“天生有些御獸的本事?”
巨少商又笑了:“那你就更別想逃了,真他媽是個對口的人才啊。”
方許此時不笑。
他沒想到騎馬沒有想象中那么爽。
騎的稍微久一些,果丹皮都被磨薄了些。
從涿郡向西南大概五百五十里是省府石城,往孤牢山其實不經過此地。
昨天夜里方許拿了崔昭正五個大錢的時候,崔昭正對他也說了謝謝。
錢收了,謝謝收了,得辦事。
崔昭正那句以后裝狗腿子應該也頂不住了,說的不是官場上的事。
是他的命。
他一個小小總捕,出賣了他的知府,就算張望松等人都會被明正典刑,他也不可能有好下場。
那總是靠裝狗腿子才能容身的家伙,在做出選擇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是什么下場。
哪怕張望松的后臺救不了張望松,也會打擊報復。
不然的話,誰還愿意凝聚在那后臺周圍?
好難猜,這打擊報復從誰開始呢?
同樣難猜的是,這打擊報復誰會第一個動手呢?
趕路到省府,下了馬的方許第一件事不是看看這省府大城有多恢弘。
而是先卡開腿,把內褲從果丹皮上分離下來。
好疼。
分開的那一刻,還有些爽感。
方許牽著馬走到門口,那當值的武卒團率比琢郡的武卒要有眼力見。
見他高頭大馬,便保持了幾分客氣。
方許也客氣,抱拳:“朝廷欽差在琢郡查辦大案,欽差大人派我趕來石城向省府衙門通報。”
因為這句話,方許很快就被引領到了省府門外。
然而祭出欽差特使身份的方許,還是不出意外的見不到一省之內的頭號大人物。
一省總督見什么人,并不單純是看身份高低。
如果有需要,方許就算是個尋常百姓總督該見還是要見。
見與不見,這里邊的門道多。
方許來的時候就在想,如果他是總督會不會見自己?
如果見了,琢郡的案子總督就算知道了,那總督是去還是不去?是裝傻還是不裝傻?
張望松的后臺是吏部侍郎,總督能不知道?
一邊是欽差,一邊是吏部侍郎,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沒在家。
剛剛落座的方許還在惱火又黏上去的內褲,一個身穿便裝的老者就大步進門。
“你就是欽差特使?”
進門的人和顏悅色:“我叫田競,原是本省通判,馬上就要卸任了。”
他一邊走一邊就把情況做了簡要說明。
“總督帶著省府要員因公巡查,都不在省府,所以只好是我這個要卸任的來接待你。”
短短兩句話,兩次提到他即將年老卸任,順帶著說了總督以及其他大員都不在家。
方許起身抱拳:“田通判好,欽差大人讓我過來向省府知會一下琢郡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