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屬下查明了。那《天籟降祥》,曲調怪異,實是因為樂工歌姬嗓音沙啞,唱不成調所致。所謂西域高僧,不過是幾個拿了重金、在樂坊里混吃混喝了三日的野和尚,念的也并非什么祈福經文,而是……而是超度亡魂的《往生咒》!”
“《往生咒》?”衛弘睿愕然,隨即爆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好一個《天籟降祥》!他們這是要給誰降祥?給閻王爺嗎?”他笑得幾乎喘不過氣,“我那六弟,竟然還每日焚香叩拜樂譜,指望它顯靈?真是……真是蠢而不自知,偏又貪天功!魏仲卿老匹夫,為了捧那個小子,真是連臉都不要了!”
他撫著額頭,連連嘆氣,心中對六皇子的鄙夷達到了。這種水平的對手,根本不配被他視為威脅。
笑過之后,衛弘睿的臉色逐漸陰沉下來。排除了老六那個蠢貨,二哥的武夫之舞也不足為慮,那么,真正需要警惕的,還是那個不聲不響的老三——崔一渡。
秋狝那次,原本是他立誓拔得頭籌,誰知那崔一渡因救駕有功,龍心大悅,好一番褒獎,那段時間,衛弘睿只覺得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嘲諷,仿佛在說:“看啊,那個長子,連民間回來的草根皇子都不如!”
這口氣,他憋了太久。臘祭,正是他挽回顏面、并狠狠打擊老三的絕佳機會。
“一幅破畫……”衛弘睿摩挲著下巴,眼神陰鷙,“你想展現太平盛世?想彰顯愛民如子?好啊,我讓你‘太平’個夠!”
一個惡毒的計劃在他心中成形。他召來一名安插在宮中已久、負責祭祀器物擺放的內侍,低聲吩咐:
“臘祭當日,抬出三皇子獻畫的案臺時,你想辦法在畫案前的地面上,灑上一層清水,要薄而均勻,不易察覺。待畫作展開,承重之下,案臺微陷,畫軸底端恰好能沾上水汽……”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記住,要算準時機,待畫作完全展開,眾人皆在觀賞時,那水汽慢慢暈染上去才好。屆時,我要看到畫中農夫的鋤頭,因墨跡暈開而如同斷柄;孩童手中的風車,化作模糊的殘片;尤其是那對弈的老者,棋盤上的黑子,要看起來全然溢出界外,混亂不堪!”
“然后,”衛弘睿眼中寒光一閃,“安排我們的人,在臺下驚呼,‘三皇子獻假太平!圖中美景皆為虛妄!此乃不祥之兆!’聲音要大,要帶著驚惶,務必讓父皇和所有人都聽見!”
他要的不是簡單的破壞,而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崔一渡精心營造的“安樂圖”徹底顛覆,打成“虛妄之景”“不祥之兆”。這比單純的毀壞一幅畫,狠毒何止十倍!
內侍領命,悄無聲息地退下。衛弘睿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紛揚的雪花,仿佛已經看到了臘祭那天,崔一渡面色慘白、百口莫辯的狼狽模樣。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覺得這寒冷的冬日,似乎也變得可愛了起來。
……
清晨,金鑾殿內呵氣成霧,并非炭火不足,實在是諸位大臣心頭火氣太旺,將那點暖意都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