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十五元一人。”東妙監院的聲音細若蚊蚋。
“四十五元?”江昭寧的聲音陡然清朗,如同利劍出鞘,“就是在縣城里尋個像樣的館子,有葷有素,也能吃得頗為不錯了!”
他話鋒驟然一轉,變得凌厲如刀,“可你清涼寺的素食,不過是些青菜豆腐、尋常山菇,不見半點葷腥,成本幾何?”
“十元可夠?”
“那剩下的三十五元,流向了何處?這難道不是暴利?!”
他站了起來,向前踏了一步,無形的威壓如山般傾瀉而下,目光如炬,直刺東妙監院躲閃的雙眼:“東妙法師!我且問你,你究竟是寺里的僧人,還是寺里的商人?”
“這佛門清凈地,何時竟成了你等牟利的鋪面?”
“莫非如今,竟要靠這般赤裸裸的商業銅臭來吸引世人,供奉佛祖?呵……”
他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難怪有人道——窮廟富方丈!”
“窮廟富方丈”五個字,如同五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東妙監院的耳膜,刺入心底。
他渾身猛地一顫,仿佛被抽去了脊骨,整個人瞬間矮了幾分,僵在原地,噤若寒蟬。
室內死寂,只聞殿外嘈雜的叫賣聲、掃碼提示音和游客的喧嘩,更襯得這方寸之地如冰窖般寒冷。
江昭寧并未因這死寂而罷手。
他又坐了下來。
江昭寧目光如寒潭深水,冷冷地注視著眼前這位汗流浹背的監院,忽地拋出一個看似平淡卻足以致命的問題:“東妙和尚,出家人的根本戒律——十誡,想必你是熟知的吧?”
這問題來得突兀,卻又在情理之中。
東妙監院緊繃的心弦似乎被這“熟悉”的話題輕輕撥動了一下,他如蒙大赦,幾乎是搶著回答:“知道!貧僧自然知道!”
“既是如此,”江昭寧語氣依舊平淡無波,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每日晨昏定省,打坐誦經,持戒修心,是沙門弟子的本分。”
“未曾敢輟!”
“那么此刻,當著我們三位的面,將這十誡從頭至尾背誦一遍,想來……于你并非難事?”
“不難不難!江書記,這個不難!”東妙監院灰敗的臉上陡然煥發出一種近乎回光返照般的光彩,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他挺直了佝僂的腰背,面色竟奇跡般地由死灰轉為一種篤定的紅潤,先前被江昭寧步步緊逼的狼狽與恐慌,在觸及這爛熟于心的“本分”時,如同潮水般暫時退去,顯露出一種近乎莊嚴的自信。
“老僧于此十誡,早已銘刻五內,便是倒背,亦能如流!”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陡然洪亮清晰,帶著一種近乎表演的流暢,在空曠而壓抑的大殿內回蕩。
“十戒是: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不涂飾、不歌舞及旁聽、不坐高廣大床、不非時食、不蓄金銀財寶。”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余韻猶在。
他微微昂首,目光掃過江昭寧和他身后沉默的林方政、秦怡,那神情仿佛在說:看,這便是我的根基,我的依憑。
江昭寧靜靜地聽著,臉上看不出喜怒,如同古井深潭。
待那最后一個“寶”字的余音在大殿梁柱間徹底消散,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穿人心的力量:“解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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