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政望著窗外,飛速掠過雨簾下的模糊樹影和嶙峋山石,忍不住低聲喟嘆:“這清涼寺……水太深了。”
“真要動它,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他深知一個經營多年、關系盤根錯節的場所,一旦深挖,會拔出多少帶泥的蘿卜。
“深?”江昭寧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近乎鋒利的冷硬,“再深也得趟!”
“再硬的骨頭也得啃!”
他猛地轉過頭,昏暗中,林方政和秦怡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目光中那股灼灼燃燒的、近乎實質的怒火和決心,如同即將出鞘的利劍。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在狹窄的車廂里激蕩回響,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瞬間壓過了引擎的轟鳴和山風的呼嘯。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林方政的心坎上,也點燃了秦怡胸中那股年輕的正義之火。
林方政被這凜然的氣勢所懾,一時語塞,只能訥訥地點頭。
秦怡則感到一股熱血涌上心頭,她用力地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車內再次陷入沉默。
但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壓抑和迷茫。
而是一種凝重的、蓄勢待發的力量在悄然匯聚。
每個人心中都明白,從清涼寺出來的這一刻,從這輛車駛向燈火初上的縣城開始,一場圍繞這座千年古剎的風暴,已經無可避免地被點燃了引信。
清涼寺的寧靜表象,注定要被徹底撕碎。
車子終于駛離了崎嶇的山路,沖上相對平坦的縣級公路。
速度加快,城市的燈火越來越近,越來越明亮。
然而,車內的三人,心情卻并未因此輕松半分。
那遠處的萬家燈火,此刻在他們眼中,更像是一種無聲的注視和沉甸甸的期待。
江昭寧重新靠回椅背,閉上了眼睛。
但他的大腦卻在高速運轉,如同精密的作戰指揮中心,飛速地推演著明天的會議可能遇到的阻力、需要調動的力量、以及如何以雷霆之勢撕開那道看似堅固的防線。
他的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節奏穩定而有力,仿佛在無聲地倒計時。
秦怡則在腦海中反復推敲著明天匯報的邏輯鏈條,力求一擊必中。
林方政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路燈,光與影在他臉上快速交替。
他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胸腔里所有的猶豫和顧慮都吐出去。
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了。
明天,那個莊嚴肅穆的縣委常委會會議室,就是他的戰場。
他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協助江書記,打好這艱難的第一仗。
清涼寺的冰山,必須破開!
黑色的轎車,如同一支離弦的箭,載著決心、憂慮與無聲的硝煙,義無反顧地向著燈火輝煌卻又暗流洶涌的縣城,疾馳而去。
山風雨水依舊在車窗外嗚咽,仿佛古老山林的嘆息,又似一場風暴來臨前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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