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后,當陳錦華的哭聲漸漸變成嘶啞的抽噎,整個人如同被掏空般癱軟無力時,秦洛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是手下發來的消息。
他站起身,走到手術室外。
片刻后,他拿著一個薄薄的、印著某權威鑒定機構標志的牛皮紙文件袋走了回來。
他蹲下身,將文件袋輕輕放在陳錦華面前的地上,聲音低沉。
“錦華,加急的結果出來了。”
陳錦華紅腫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文件袋,仿佛看著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
她顫抖著伸出手,幾次才將里面的報告抽了出來。
她直接翻到最后一頁,目光死死地釘在那一行冰冷的結論上。
依據現有資料和dna分析結果,排除陳錦華是陳天少的生物學母親。
“假的!這是假的!”
陳錦華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將報告甩開,聲音嘶啞尖銳,帶著一種歇斯底里的抗拒。
“他們弄錯了!一定是樣本搞錯了!天少是我生的!是我生的啊!”
她撲向手術臺,再次掀開白布,指著兒子變形冰冷的臉。
“你看看!你看看他!他就是我的兒子!怎么會不是?!”
秦洛看著她悲痛欲絕又固執否認的模樣,眼神復雜。
他沒有爭辯,只是默默地彎腰撿起那份被丟棄的報告,然后,他做了一件讓陳錦華意想不到的事。
他冷靜地聯系了醫院的護士,在合規的流程下,分別采集了陳錦華指尖的血液和陳天少遺體上的血液樣本。
接著,他親自駕車,帶著這兩份樣本,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接連跑了三家燕京最頂級、也最不可能互相串通的權威司法鑒定機構。
每一家,他都要求加急處理,并全程親自監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如同鈍刀子割肉。
當秦洛拿著三份幾乎一模一樣的、印著不同機構名稱但結論完全一致的鑒定報告,再次回到陳錦華面前時,陳錦華臉上最后一絲血色也徹底褪盡了。
她失神地看著那三份報告,如同看著三張通往地獄的判決書。
身體里支撐她的最后一點力氣也被抽空,她無力地滑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聲音飄忽如同夢囈。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我養了二十年的兒子…叫了我二十年媽媽的兒子…怎么會不是我的孩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巨大的困惑和一種被命運愚弄的荒誕感,暫時壓過了悲痛。
秦洛蹲在她身邊,將三份報告輕輕放在她膝上,聲音清晰而冷靜,試圖引導她從絕望的泥沼中理出一絲頭緒。
“錦華,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想想,當年你生孩子的時候,有沒有發生過什么異常?比如…醫院抱錯了孩子?”
“生孩子…”陳錦華空洞的眼神終于有了一絲焦距,她努力地、艱難地回溯著那段被塵封、帶著屈辱和痛苦的記憶。
“我…我那時才十八歲,什么都不懂…懷了他。十九歲生的…家里嫌我丟人,早就跟我斷絕了關系。那個男人…天少的父親,就是個混蛋!知道我懷孕就跑了,根本沒出現過…”她的聲音苦澀而遙遠。
“生孩子那天,只有我一個人…在那個小縣城的婦幼保健院…又痛又怕…我記得最后痛得暈過去了…”
她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的光。
“抱錯孩子…我聽說過這種事!所以后來我一直很小心,看天少看得特別緊,生怕他被人偷走或者弄錯!我記得…我記得很清楚,天少生下來的時候,右手手背上有一塊小小的、像樹葉形狀的綠色胎記!護士抱給我看的時候,我還特意摸了一下!”
她的語氣變得異常肯定,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線索。
“如果他不是我的孩子…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我昏迷的那段時間,孩子被人調包了!我生下來的那個孩子,可能也有胎記,或者…根本就是個女孩?我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充滿了后怕和一種被欺騙的憤怒。
秦洛眼神一凝,點了點頭。
“這個可能性非常大。當年那種小醫院,管理混亂,監控缺失,完全有可能發生這種惡劣的事件。”
他站起身,向陳錦華伸出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起來,錦華。我們去當年那家婦幼保健院!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換了多少批人,都必須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找到當年經手的醫生護士!弄清楚,你的親生骨肉,到底在哪里!”
陳錦華看著秦洛伸出的手,那手上仿佛帶著一種支撐她活下去的力量。
她眼中燃燒起混雜著悲痛、憤怒和一絲渺茫希望的火焰,顫抖著,將自己的手放進了秦洛寬厚的掌心。
與此同時,在城市的另一端,張家那棟奢華的別墅里,氣氛卻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
“什么?!那個死丫頭!她竟然敢!她竟然真敢告我們?!”
張大偉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在寬敞的客廳里暴躁地來回踱步,昂貴的波斯地毯被他踩得皺成一團。
他臉色漲紅,脖子上青筋暴起,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對面律師的臉上。
“要四合院?還要公司一半的股份?她怎么不去搶?!反了她了!”
蔣卿芳坐在昂貴的真皮沙發上,保養得宜的臉上此刻也布滿了陰霾和刻骨的怨毒,精心描繪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白眼狼!我們養她這么大,給她吃好的穿好的,供她上學!她就是這么報答我們的?聯合外人來搶家產?那個秦洛!肯定是他教唆的!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好東西!”
“張先生,張太太,請息怒。”
坐在他們對面的黃律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臉上帶著職業性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棘手。
“令嬡張依依小姐,這次是鐵了心要走法律途徑了。而且…”他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沉重。
“她聘請的代理律師,是泰成律所的王泰成,王律師。”
“王泰成?”
張大偉的咆哮戛然而止,臉上閃過一絲茫然,顯然對這個名字并不熟悉。
黃律師苦笑了一下,語氣帶著由衷的敬畏和無奈。
“王泰成王律師,是我們燕京律師界公認的‘常勝將軍’,泰成律所的第一合伙人,也是創始人。他經手的案子,尤其是這種涉及巨額財產分割的家族糾紛,勝訴率…高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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