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只甲蟲一落地,便四散開來,在地面上飛快爬行。
周通的心,沉到了谷底。
哨塔之內,空氣死寂。
那幾只黑甲小蟲,落地之后,便如得了將令的斥候,六足翻飛,循著常人無法察覺的氣息,在冰冷的石磚上疾走。
孫甫負手而立,唇角緊繃,眼底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他身后的孫越,捂著傷手,面色因失血而蒼白,眼神卻怨毒如蛇,死死在塔內每一寸陰暗角落里搜尋。
周通高大的身軀如鐵鑄的門神,擋在內室之前。他手按腰間刀柄,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唯有微微繃緊的腮部肌肉,泄露了他內心的殺機。他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一旦秦少瑯被發現,他便立刻暴起,將孫甫一黨盡數斬殺于此,再設法脫身。
那幾只“尋氣蠱”散開,在地上畫出幾道詭異的弧線。一只爬向了周通的靴子,繞了一圈,似乎嫌棄那濃重的血腥與煞氣,又轉頭去了別處。另幾只,則直奔床榻方向。
孫越的呼吸驟然粗重,眼中迸發出狂喜。
周通的瞳孔猛地一縮,按在刀柄上的手,指節已然發白。
然而,那幾只甲蟲在距離床榻不足三尺之地,竟齊齊頓住,仿佛前方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它們不安地轉著圈,頭頂的觸須急速顫動,最終,竟像是失去了目標一般,調轉方向,唯獨繞開了那片藏著秦少瑯的床底陰影。
孫甫臉上的得色一僵。
便在此時,異變陡生!
一只甲蟲仿佛嗅到了什么極致的美味,猛地轉向哨塔角落里一堆胡亂堆放的、散發著霉味的草料,發瘋般沖了過去。其余幾只,也立刻受到了感召,緊隨其后,瞬間沒入那草料堆深處。
“在那!”孫越失聲叫道,也顧不得手腕的劇痛,當先一步沖了過去。
兩名甲士緊隨其后,一腳踹開草料。
一股濃烈的腐臭氣味轟然散開。草料之下,赫然是一個老鼠窩,幾只被鼠夾夾死、身體已經腐爛發臭的碩鼠橫七豎八地躺著。那幾只黑亮的“尋氣蠱”,正趴在鼠尸上,貪婪地啃噬著腐肉。
場面一時尷尬到了極點。
孫越的表情,從狂喜到錯愕,再到屈辱,漲成了豬肝色。
孫甫那張老臉更是青一陣白一陣,他這百試百靈的“尋氣蠱”,竟押到了一窩死老鼠這等大寶!
“哈哈哈哈!”
一聲粗獷至極的狂笑,如平地驚雷,在哨塔內炸響。周通松開刀柄,向前踏出一步,整個哨塔的地面都仿佛隨之震顫。他指著那堆惡心的鼠尸,對著孫甫,臉上滿是毫不掩飾的譏諷與鄙夷。
“孫醫官!這就是你說的奉命搜查?帶著幾只食腐的臭蟲,沖進我的哨塔,把一窩死老鼠當成了賊人?”他聲如洪鐘,每一個字都像是鞭子,狠狠抽在孫甫的臉上,“軍法處便是這么辦事的?還是說,孫醫官你公報私仇,編造罪名,意圖構陷我周通的麾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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