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雜著緊張、恐懼和興奮的詭異氣氛,在帳篷里彌漫開來。
周通看著秦少瑯的背影,那個清瘦的背影,此刻在他眼中,仿佛籠罩著一層濃得化不開的迷霧。
他忽然覺得,自己敗給孫甫,或許真的不冤。
孫甫的刀,是陰謀詭計。
而眼前這個人的刀,卻是來自另一個世界,根本無從抵擋,無從揣測。
時間,在壓抑的沉默中緩緩流逝。
夜,終于深了。
帳篷外,傳來幾聲零落的蟲鳴,營地里的喧囂也漸漸平息下去。
二十個纏好了布條的陶罐,整整齊齊地擺在地上,像一排等待檢閱的士兵。
秦少-瑯檢查了最后一個陶罐,將布條塞得更緊了些。
他站起身,將其中一個陶罐遞到周通面前。
周通下意識地伸出還能動的右手,接了過來。
陶罐入手微沉,冰涼的觸感從掌心傳來,他甚至能聞到從布條縫隙里滲透出的,那股令人心悸的辛辣氣味。
秦少瑯看著他,神情平靜。
“你的刀鈍了。”
他頓了頓,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清晰得可怕。
“今晚,我教你怎么用火。”
秦少瑯的話音落下,帳篷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
我教你怎么用火。
這平淡無奇的幾個字,落在周通的耳朵里,卻比千軍萬馬的奔騰還要震撼。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陶罐,這東西冰涼、粗糙,卻仿佛蘊含著一股足以焚毀一切的力量。
他征戰半生,玩的是刀,是槍,是騎兵的沖鋒,是步卒的結陣。
火,在他過往的認知里,是笨拙的火油,是需要費力點燃的草垛。
而眼前這個青年,卻要用一種他從未理解的方式,重新定義戰爭。
周通的右手,那只沒有受傷的手,緊緊攥住了陶罐。
骨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他沒有再問一句“為什么”,也沒有再咆哮一句“你瘋了”。
當見識了那團妖異的藍色火焰后,他過往建立的所有軍事常識壁壘,已經崩塌得一干二凈。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燃燒著屈辱和憤怒的眸子,第一次真正正視著秦少瑯。
“怎么用。”他嘶啞地問。
秦少瑯收回了目光,轉身走向帳篷的角落,那里放著一盆水和一些鍋底灰。
“很簡單。”他的聲音清晰地傳來,開始有條不紊地分配任務。
“李虎,你帶著兩個兄弟,負責第一波投擲。”
“你們的目標,不是糧倉本身,是糧倉兩側的瞭望塔。”
李虎一愣,下意識地問道:“先生,不直接燒糧倉嗎?”
“蠢貨!”
這次開口的,是周通。
他雖然還坐在床板上,但整個人的氣勢已經完全不同。
他盯著李虎,沉聲解釋道:“先打瞭望塔,塔上的暗哨要么被燒死,要么被迫跳下來!他們的視野一丟,整個糧倉的防御就瞎了一半!”
他看向秦少瑯,眼神里多了一絲復雜的情緒。
這個看似瘋狂的計劃,每一步,都踩在了最精準的鼓點上。
秦少瑯沒有理會他們的對話,繼續說道:“剩下的四個兄弟,兩人一組,負責第二波。”
“你們的目標,是糧倉的四個角。”
“記住,不要扔在墻上,要用盡全力,把陶罐砸向屋頂的瓦片。”
“瓦片碎裂,浸了烈酒的布條會掉進糧倉內部,火,要在里面燒起來。”
“周通。”秦少瑯終于看向他。
“你負責最后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