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白糖”,李承乾只是念頭一閃便放棄了。唐代的“糖”主要是飴糖和少量由甘蔗汁曝曬得到的“石蜜”,雜質多,吸濕性極強,根本不適合加入火藥。
他清楚,在沒有高級化學提純技術的時代,追求這種添加劑是徒勞的,核心還是在于基礎配比和工藝。
日復一日,實驗在失敗、微小的進展、再次失敗中循環。消耗的原料越來越多,記錄實驗的竹簡堆滿了角落,但距離李承乾心目中那開山裂石的“雷霆”,依然遙不可及。
最大的成果,或許就是制造出了一些威力尚可、能嚇唬人或者用于特定場合的“強化版炮竹”和“藥包”。
挫折感時常涌現,但李承乾的眼神卻始終堅定。他深知從無到有的艱難。
每一次失敗的實驗,都排除了一個錯誤選項,讓他對火藥的性質了解更深。
“不能急,”他對自己說,也像是在對憂心忡忡的王玄策和房遺直解釋,“此物乃奪天地造化之力,豈能一蹴而就?我們現在摸索的每一步,都是在為后人鋪路。
至少,我們已經證明了,按特定比例混合這些東西,能產生遠超尋常火焰的能量。”
他拿起一份接近最佳配比的顆粒化火藥,在手中掂了掂。
“威力不足,是工藝和材料所限。但方向,絕對沒錯。”
他看著那黑灰色的顆粒,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總有一天,我會找到方法,讓這沉默的粉末,發出讓整個世界都為之震顫的怒吼。”
他收拾好實驗臺,準備開始新一輪的嘗試,這一次,他打算在容器的形狀和引信的設置上再做些文章。
李承乾沒有急于進行新的爆炸測試,而是回到了最初的原點——配比與工藝。
他意識到,在無法獲得更優質原料和精密加工設備的當下,唯一能下功夫的,就是極致的耐心和對細節的苛求。
他命人制作了數個大小一致、內壁光滑的石臼,專門用于研磨。
每一次混合,他都要求匠人必須朝著同一個方向,用完全相同的力道和頻率,研磨足足上千次,以確保混合盡可能均勻。
他甚至設計了簡單的“過篩-再研磨-再過篩”的流程,確保粉末細度一致。
配比方面,他不再大幅度跳躍,而是圍繞相對有效的比例進行微調。
每一次調整都極其細微,如同在懸崖邊行走,尋找著那最精妙的平衡點。
同時,他更加注重原料的預處理。提純后的硝石必須放在特制的干燥箱中嚴格防潮。木炭粉的研磨細度被分為“極細”、“中細”、“粗粒”三種規格,分別用于不同的試驗,以觀察顆粒度對燃燒速率的影響。
“殿下,這是按您要求,用‘極細’炭粉,配比硝十五份、磺一份八、炭三份二混合,并反復研磨過篩五遍的樣品。”年輕匠人恭敬地呈上一個干燥的陶罐。
李承乾接過,取出一小撮,在指尖捻了捻,手感細膩均勻。
他將其放入一個特制的、杯口略小、腹部鼓出的厚壁小陶罐中,用藥杵輕輕壓實,但不敢過于緊密,以免影響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