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默率領的船隊,并未直接駛向預定的偏僻登陸點。
為了迷惑可能存在的眼線,船隊先是沿著海岸線向北航行了一日,做出前往遼東的假象,直到夜幕降臨,才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然轉向,借著東南風,直插新羅西海岸。
海上的日子枯燥而緊張。
士兵們大部分時間待在擁擠的船艙內,保養武器,反復推演行動細節,或者強忍著暈船的不適,進行小幅度的體能訓練。
程處默則與幾名隊正、以及那位精通新羅語的向導,不斷研究著王玄策提供的最新情報,對幾個行動方案進行微調。
“將軍,最新消息。”向導將一份剛剛破譯的密信遞給程處默。
“高挽為了慶祝其子高俊武被任命為‘大梁干’,三日后將在府中大宴賓客。屆時,金城守軍及王宮禁軍的不少將領都會赴宴,或許是個機會。”
程處默眼睛微瞇:“宴無好宴。守衛是否會因此松懈?”
向導搖搖頭:“難說。高挽生性多疑,即便宴飲,核心區域的守衛未必會減少,反而可能因為人員復雜而更加警惕。
但,這確實會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尤其是中高層將領。”
程處默沉吟片刻,手指在粗糙的海圖上金城王宮的位置點了點:“這是個變數,未必是好事,也未必是壞事。通知下去,按原計劃準備,同時做好預案,若宴會當晚情況特殊,我們見機行事。”
“是!”
與此同時,新羅金城,高挽府邸。
觥籌交錯,絲竹悅耳。
一場為期半月的盛大宴會正在舉行。高挽高踞主位,志得意滿。
其子高俊武坐在下首,年輕的面龐上帶著幾分倨傲與戾氣。
下方坐滿了新羅的文武官員,其中不少是依附高家的貴族,以及一些被籠絡或威懾的軍中將領。
氣氛看似熱烈,卻總透著一股刻意與壓抑。
一些忠于金氏王族或因各種原因未被邀請的官員,則在家中惴惴不安,感受著這盛宴之下涌動的暗流。
深宮之中,金恩靜也聽到了前廷隱約傳來的樂聲。
她坐在冰冷的宮殿里,窗外是寂寥的庭院,與遠處的喧囂形成鮮明對比。一名心腹小宮女悄步進來,低聲道:“公主,是高府在宴客,慶祝高俊武升遷。”
金恩靜面無表情,只是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緊了衣角。
她知道,高挽的權勢越是穩固,她逃出生天的希望就越是渺茫。
那個遠赴大唐的老宮女,如今是生是死?
那封浸滿血淚的信,是否已經送到了那位大唐太子手中?他……會來嗎?還是說,大唐會選擇與高挽這個弒君者妥協?
巨大的不確定性和漫長的等待,幾乎要將她的意志磨蝕。
她只能強迫自己不去想最壞的結果,每日對著大唐方向,默默祈禱,維持著那微弱的希望之火。
……
程處默的船隊,在預定登陸點的外海下了錨。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海面漆黑如墨,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嘩嘩聲。
“行動!”程處默低喝一聲。
數條小艇被無聲地放下。士兵們身著深色水靠,口銜枚,馬裹蹄,裝備都用油布仔細包裹,順著繩索滑入小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