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由美女的疏影暗香、芬芳的胭脂粉香和酒香、菜香組成的一股裊裊香風中,孫臨點的姑娘和酒菜都上齊了,夏華正襟危坐著,一臉嚴肅、目不斜視地看著孫臨,視線完全不瞄向孫臨旁的那個軟玉溫香,因為丁宵音在旁虎視眈眈地盯著他,一旦他眼睛亂瞟,肯定會很慘。
“夏兄,來!”珠盤玉落猶如鳳鳴鶴唳的瑤琴輕撥淺彈音樂聲中,孫臨向夏華舉起酒杯。
“孫兄,請。”夏華也舉杯。
兩人連飲數杯,酒入愁腸,孫臨的話立刻多了起來,夏華已經看出來了,這種高干子弟,滿腔報國之心卻報國無門,又連連受挫,心情苦悶,于是,縱情聲色就是他們常選的方式了。
孫臨已來南京多日,一直等史可法回來,他向史可法求救是為他的內兄也就是他妻子的哥哥、他岳父方孔炤的兒子方以智的事。這位方以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位列“明末四公子”,是著名的思想家、哲學家、科學家,北京城被攻破前,他在北京當官,城破和崇禎帝自盡后,他在崇禎帝靈前大哭,被李自成軍俘獲并遭到嚴刑拷打,被折磨得“兩髁骨見”、幾乎喪命,
但他寧死不屈,不久后,李自成軍被吳三桂軍和清軍打敗,他僥幸逃出北京,逃到南京,投奔弘光朝,想繼續為國效力,不想把持弘光朝大權的那幫人里有他昔日的政敵,誣陷他在北京貪生怕死、從賊附逆、“已經不干凈了”,給他定了“從逆罪”并通緝抓捕,導致這位大才子、大忠臣不得不四處躲藏。孫臨是方以智的妹夫,當然想方設法地要幫內兄洗清冤屈。
“大明眼下的狀況,簡直正如諸葛武侯當年說的那般!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狼心狗行之輩,滾滾當道!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以至社稷丘墟,蒼生涂炭!”孫臨酒不醉人人自醉地罵道,“看看吧,都是些什么屁事!我岳父、我兄長、我內兄,個個都是精忠報國之人,卻落得什么下場?應天府朝廷上,那些人模狗樣的東西,都是什么貨色!”
夏華笑道:“孫兄口出如此‘大逆不道’話語,不怕我去告發?”
孫臨一臉看破生死的無所謂表情:“告發就告發吧,誰在乎!這個鬼世道,誰稀罕活著!”他既憤世嫉俗又心灰意冷,所以口無遮攔。
夏華又笑著問道:“滿洲人現已全面入關了,孫兄對此有何看法?”
一提到這茬,孫臨當即氣不打一處來:“吳三桂叛明降清、引狼入室,消息傳到應天府,朝廷上居然歡聲一片!真是愚蠢透頂!他們居然認為韃虜入關是幫他們打流寇的!太可笑了!一只羊被一匹狼威脅,這時候又來了一頭虎,虎狼打了起來,這羊居然在旁興高采烈,認為虎是幫它咬死狼的,它的豬腦子就沒想過,那虎咬死了狼,下一個會放過它嗎?愚蠢至極啊!”
夏華已經完全摸清孫臨的底了,他不想再兜圈子浪費時間,開門見山道:“孫兄,男兒大丈夫,世道再爛,再怎么令人絕望,咱爺們不挺身而出,難不成讓娘們頂上去?你想報國,好,龍椅上的那位給不了你機會,史閣部也是有心無力,但我可以,只要你不嫌廟小,來我這里跟我一起干吧。”
孫臨十分驚奇:“夏兄,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夏華也不藏著掖著:“遼東人,現居揚州,我是從北方逃難到南方的,在北方,我親眼看到流寇就像蝗蟲群一樣,所到之處,寸草不生,我親眼看到韃虜就像殺豬宰狗一樣地殺戮我漢家同胞,我親眼看到漫山遍野的死尸和白骨,看到老百姓賣兒鬻女甚至易子而食,所以,我來到南方不是為了茍且偷生,而是想聯合跟我一樣的人,一起改變這個暗無天日的世道!”
“叮咚!”現場的琴聲顫動了一下。
孫臨聽得目光熾熱如火:“那夏兄你”
夏華知道想靠這些話說服孫臨還欠些火候,所以毫不謙虛地道:“揚州前陣子剛結束的高杰之亂,孫兄知道不?”
“知道!聽說高杰侵揚的近萬兵馬被揚州的一個少年英雄打得落花流水,那英雄憑一己之力保住了揚州,真乃豪杰猛士也!”
“那豪杰猛士現就坐在你跟前。”
孫臨一驚,他騰地起身,上上下下地看著氣定神閑的夏華,眼神中浮現出極度的驚喜和發自肺腑的敬服:“真沒想到就是夏兄你!請恕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他說著,向夏華深深地彎腰鞠躬行了一個大禮。
夏華扶起孫臨:“好了,孫兄,愿意跟我去揚州嗎?我正在奉史閣部的命令,組建團練、厲兵秣馬,不久后就會奔赴前線戰地與流寇韃虜交戰,你要不要加入?想報國,得付諸行動,而不是天天鉆在溫柔鄉里喝酒。”
“愿意!愿意!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孫臨把腦袋點得跟雞啄米一樣,他興奮至極。
“那就別喝了,走吧!”夏華擺擺手,拉攏孫臨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還留在這地方干啥?
“好!”孫臨滿懷憧憬、興沖沖地跟夏華一起走人。
兩人邊走邊繼續談,夏華道:“孫兄,你的岳父、兄長、內兄都是棟梁之材,你的朋友們里肯定也有很多仁人志士,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幫我介紹、說服、安排他們同到揚州助我,我承認,我那里現在廟還很小,但用不了多久就很大了。”
“沒問題!”孫臨連拍胸口。
“三位公子!”這時,兩人身后響起一個清脆和急切的聲音,“你們能否帶上小女子?”
夏華、丁宵音和孫臨一起回頭,看著說話的那個孫臨點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