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山眸子微瞇,輕聲對寧錦璃說:“看來,他最終選擇了再掙扎一下,這一步踏過去,他不可能善終了。”
“司徒巍,你好大的膽子。”蕭啟棣不動如山,眼眸微垂俯視王座臺階下方,“你想違抗孤的命令?”
司徒巍抬著頭與他對視,開口便帶著一抹嘲笑,“蕭啟棣,我承認你這一招將計就計玩得漂亮,不愧是我教導出來的,可你還是太年輕了,你真以為收回了王權就能讓我下臺?”
蕭啟棣眼底隱忍寒意,“你是想讓孤,賜死你嗎?”
司徒巍道:“賜死輔佐兩代大玄君王的肱骨老臣?是賜死曾舍命先后將先王、太后以及當今君上救回大玄的恩人?還是賜死秉承歷代大玄君王忠臣良將夙愿,已用大半輩子年華勵精圖治讓大玄有如今強盛國力的丞相?亦或是……”
司徒巍另一只腳也踏上臺階,一字一句接著道,“亦或是賜死當今君上曾對外宣稱至敬至重的仲父?”
蕭啟棣薄唇緊抿,眼底的寒意愈發涌動。
表面上看,這番話是對他說的,是在彰顯司徒巍無人能比的功勞。
但實際上更是在說給在場數百個大大小小的官員們聽。
人人心里都會衡量。
倘若他真的賜死了司徒巍,以后誰還敢為他盡力,甚至大玄百姓都會覺得他這個君王做得太過分。
失臣心,失民心。
這是任何一個賢明君王都不愿看到的后果。
“你,真要逼我?”蕭啟棣微微前傾,低聲問了句。
司徒巍知道以他的頭腦,必然明白那番話里藏著的意思,便只當他已被自己震懾了,并未深想他這短短一句話代表著什么。
“君上!”司徒巍昂首挺胸道,“臣不妨再教你一件事!”
蕭啟棣眼睛瞇起,“何事。”
司徒巍側過臉,高聲喊道:“諸位大臣,你們當中想讓我繼續當丞相的,都請上前一步!”
隨著他一聲令下。
蕭啟棣目露驚詫之色,立即看向其他官員。
只見不少大臣低著頭悄悄左顧右盼,接著便有人真的邁開了腳步。
一個兩個接二連三。
陸陸續續竟然有二十多個走出人群。
而且這二十多人,全都是朝堂重臣。
蕭啟棣瞬間顏色暗如深淵,目光令在場之人脊背生寒。
尤其是硬著頭皮當著他面給司徒巍站隊的這幫大臣,他們更是腿肚子都在發顫。
可他們實在沒辦法。
“司徒巍,你可真有本事啊,”蕭啟棣語氣森冷,“孤已將王權悉數收回,卻還有這么多位高權重的大玄重臣給你撐腰,孤難道還真無法罷免你不成?”
司徒巍底氣十足地說:
“臣一心想要效力大玄,奈何君上不接受臣的心意,臣實在是不得已才這樣做。”
“君上,你能收了他們代管的王印,能拿回他們代行的王權,卻不能左右他們的心。”
“何為實權?實權是能讓多少人肯對你心甘情愿臣服,肯為你肝腦涂地!”
“臣背后這些同僚,都是大玄棟梁,他們都支持臣,難道……君上還能把這占據朝堂重臣過半的棟梁一并罷免?”
“缺了大臣官員,誰來為君上辦事?”
“棟梁之才可不是販夫走卒,滿大街隨便就能找到的。”
“難道君上指望讓另外小半朝堂重臣把擔子全扛起來?他們扛得動嗎?”
“或者君上干脆從百萬大玄軍中選拔將領來頂替我們?哦,也不行,君上比臣更清楚,要從一幫只會打仗只會舞刀弄棒的莽夫粗人當中選出能治理國家的飽學之士,那還不如到大街上找些販夫走卒。”
“君上,國不可無君,但更不可缺失諸多良才大臣,這便是臣要教你的事!”
話音落下,大殿內一片死寂。
原本迫于被司徒巍掌握了隱私命門不得已硬著頭皮站出來的大臣們,心里也有了不少底氣。
而另外一部分朝堂大臣神色凝重。
這位君王還是太年輕了,恐怕壓不住在大玄權勢核心圈子里根基牢固的老丞相。
蕭啟棣眼皮微顫,怒意已經在臉上顯露。
但他依然氣勢未減分毫,幽暗的眸子逐一掃過站在司徒巍身邊的大臣,沉聲問道:“你們可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當即其中就有大臣臉色變了下。
還有的雖然看似平靜,可神色也顯得有苦難。
蕭啟棣又道:“莫非諸位覺得,孤身為大玄君王,連自己的大臣都護不住?孤可以像你們承諾,今日之前不論你們做過什么錯事,都既往不咎。”
這句話說完,那些大臣的表情更一難盡了。
有人雙腿發顫,似乎是想上前說點什么,可始終沒勇氣動彈。
見此情況,蕭啟棣眉頭微蹙。
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這群丞相派系的大臣并不是被拿捏了把柄才如此支持司徒巍,而是真心實意地被收服了?
司徒巍看到了蕭啟棣臉上閃過的微妙茫然,不由得心生得意,笑著開口道:“有些事情即便觸犯了大玄律法,只要君上赦免,自當可以不追究。但還有一些事情,就算沒觸犯律法,可一旦傳出去必將身敗名裂,哪怕君上愿意放過,當事人也沒臉活下去。君上可懂?”
蕭啟棣見原來自己沒猜錯,而司徒巍已開始忍不住有些得意忘形了,便故作不解之色,問道:“若是會導致自己身敗名裂之事,又怎會被你知道?孤,不相信。”
司徒巍在此之前差點被蕭啟棣反將一軍,身為堂堂大玄丞相,何時栽過這種跟頭?這簡直是人生恥辱,心里憋著的氣都快壓不住了。
而此刻,他見自己逆風翻盤重新掌控局勢,哪怕大半輩子見過無數風浪鍛煉出了沉穩心性,也已經按捺不住想要揚眉吐氣一番。
若不把這股恥辱憋屈的氣放出來,他只怕會憋出內傷。
被蕭啟棣這么一勾,他便脫口而出道:“臣告訴君上便是!君上可曾聽說過青幽臺?!”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