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府邸門前,鎏金的牌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彰顯著主人的尊貴。
然而,今日府前的氣氛,卻比這深秋的寒風還要肅殺幾分。
李公公臉上掛著他那標志性的,人畜無害的笑容,親自陪著一個衣衫襤褸、渾身抖得和風中落葉一樣的老頭,站在府門外。
“李公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二皇子元景一襲月白錦袍,親自迎了出來,他那張永遠溫文爾雅的俊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驚詫與熱情。
“殿下重了。”李公公微微躬身,姿態擺得很低,“是老奴叨擾了。”
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瞥了一眼身旁那個快要嚇癱的“神算子”。
老頭的腦海里,楚墨那冰冷的聲音,如同夢魘般響起。
“抬頭,挺胸,你現在是天選之子,不是去上墳。”
“記住,你的家人還在等你回家吃飯。”
老頭一個激靈,硬生生把那股快要奪眶而出的尿意給憋了回去,他強行抬起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渾濁的眼睛里,努力擠出幾分“高深莫測”。
元景的視線,在老頭身上一掃而過,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但臉上笑意不減。
“這位便是近日帝都盛傳的那位‘半仙’先生吧?不知李公公今日帶先生前來,所為何事?”
“殿下說笑了。”李公公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陛下聽聞先生神算,心系各位皇子公主,特意讓老奴帶著先生,為各位殿下都算上一算,瞧瞧近來的運勢吉兇,也好讓陛下安心。”
這理由,無懈可擊。
關心子女,是為人父母的天性。
元景臉上的笑容,愈發溫和。
“原來如此,父皇有心了。”
他側過身,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公公,先生,里面請。”
書房內,檀香裊裊。
元景屏退了所有下人,親自為李公公和那“神算子”奉上香茗。
他的一舉一動,都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與從容,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先生,請吧。”元景放下茶杯,微笑著看向那老頭。
老頭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不敢去看元景那雙溫和卻又銳利的眼睛。
他的腦海里,楚墨的劇本已經開始播放。
老頭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兩根干枯的手指開始神經質地掐算起來,嘴里念念有詞,全是些神神叨叨的胡亂語。
一時間,整個書房里,只剩下他那古怪的呢喃聲。
元景端坐不動,面帶微笑,可那放在膝上,藏在寬大袖袍里的手,卻早已攥成了拳頭。
忽然,那“神算子”猛地睜開雙眼,那雙渾濁的眼睛里,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驚恐!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極度可怕的東西,整個人“蹬蹬蹬”向后連退數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滿臉駭然地指著元景,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反應,太過真實。
書房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先生?”
元景臉上的笑容,終于有了一絲裂痕,他的聲音,也帶上了一抹不易察覺的陰冷。
“你,看到了什么?”
李公公也適時地開口,語氣里帶著幾分關切:“先生不必驚慌,殿下面前,但說無妨。”
老頭劇烈地喘息著,他死死地掐著自己的大腿,才沒有當場昏過去。
他腦海里,楚墨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再次響起。
“照我說的念。”
老頭一個哆嗦,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對著元景“噗通”一聲就跪下了,磕頭如搗蒜。
“殿殿下恕罪!草民草民失態了!”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草民只是只是從未見過如此如此滔天的氣運!”
“殿下之命格,貴不可!乃是乃是潛龍在淵,一飛沖天之相啊!”
“草民剛才,是被殿下的龍氣所懾,這才這才失了分寸!還望殿下恕罪!”
潛龍在淵?
一飛沖天?
元景的瞳孔,微微一縮。
他盯著地上那個抖如篩糠的老頭,臉上的陰沉,緩緩散去,重新被那溫和的笑容所取代。
“原來如此。”
他親自上前,將老頭扶了起來,還親切地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
“先生辛苦了。”
他的聲音,溫潤如玉。
走出二皇子府,坐上返回皇宮的馬車。
那“神算子”老頭,才終于松了那口氣,整個人癱在柔軟的坐墊上,后背的破爛衣衫,早已被冷汗濕透。
剛才那短短一刻鐘,比他這輩子活的所有時間加起來,還要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