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陽城東門,此刻已然化作了人間煉獄。
許冕和他那群狗腿子,不再是活生生的人。
他們像一串串破敗的臘肉,四肢被詭異地扭斷,高高地懸掛在城墻之上。
凄厲的哀嚎混雜著絕望的哭號,如同最惡毒的詛咒,飄蕩在漢陽城的上空,鉆進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城中百姓遠遠地望著,一張張面孔煞白,身體止不住地發抖。
“封男爵”三個字,在他們口中,已經與九幽爬出的惡鬼無異。
執行命令的親衛們,靜靜地立于城墻之下,甲胄上纖塵不染,神情冷漠得如同冰雕。
仿佛剛才,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差事。
“男爵大人!男爵大人留步啊!”
一個肥碩的身影連滾帶爬地從人群中沖出,狼狽地被自己的官袍絆倒。
正是漢陽城主,許伯鈞。
他顧不上滿身的塵土,手腳并用地爬到楚墨跟前,死死抱住了他的袍角。
鼻涕眼淚糊了滿臉,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大人!求大人開恩啊!那朱雀大街真的拆不得啊!”
“那是漢陽城的百年命脈!這一拆,商路斷絕,百姓沒了活計,必然會激起民變的啊!”
他一邊哭嚎,一邊瘋狂地磕頭,肥碩的額頭撞在青石板上,發出“砰砰”的悶響。
“而且而且府庫里真的沒錢了!一個銅板都擠不出來了!求大人體恤下官,體恤這滿城百姓吧!”
楚墨甚至懶得低頭看他。
他只是停下了腳步。
伸手,任一旁的兵士遞過來一本厚厚的,藍色封皮的賬冊。
那賬冊看著平平無奇,卻透著一股沉甸甸的分量。
他一不發。
只是隨手一扔。
賬冊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不偏不倚,正正地拍在許伯鈞那張肥膩的臉上。
“啪!”
聲音清脆響亮。
許伯鈞被砸得向后一仰,眼冒金星,整個人都懵了。
他呆呆地看著掉落在自己懷里的賬冊,雙手顫抖著,將其捧了起來。
他隨意翻開一頁。
只看了一眼。
他的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
呼吸,在這一刻,徹底停滯!
漢陽城,許氏布莊,東三街七十二號,明面掌柜王二,實為許伯鈞堂弟許伯所有年入三萬七千兩,報稅一千二百兩
城西杏花樓,實為許伯鈞私產,用以結交官員,豢養私妓地下密室藏銀二十萬兩
勾結漕運總督,貪墨賑災糧三萬石
一行行,一列列。
時間,地點,人物,金額。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進他的心臟!
這里面記錄的許多事,他以為這輩子除了他自己,就只有地下的閻王知道!
這本賬冊
比他藏在自家祖墳里的那本密賬,還要詳細!
一股涼氣從許伯鈞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讓他渾身冰冷。
他抬起頭,看向那個面容俊美得如同天神的年輕人,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
這哪里是什么沖動的二世祖?
這分明是一頭,早已將獵物所有底細都調查得清清楚楚的過江猛龍!
一只穿著考究皮靴的腳,踩在了那本攤開的賬冊上。
靴底輕輕碾過,那些觸目驚心的罪證,被毫不留情地踩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