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剛從梨河鎮出來的人。”許長卿簡意賅。
王明遠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你……你看到了?你看到了對不對?!告訴我,告訴我那不是真的!我的鎮子……我的百姓……”
許長卿沒有躲避,任由他沾滿泥土和血污的手抓住自己的衣角,聲音沉凝:“是真的,妖邪已除,但鎮子……已經沒了。”
王縣令先是一愣,隨即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身體徹底癱軟下去,涕淚橫流。
趙磐臉色難看,上前一步,語氣帶著警告:“林義士!王爺正在宴請貴客,莫要被這些無關瑣事耽擱了時辰,王縣令悲慟過度,自有下人照料,請隨末將入廳吧!”
“確實是無關瑣事。”
許長卿嘴角翹了翹,道:“畢竟只不過是一鎮子賤命罷了,加在一起,怕是都沒有王爺宴席上一盤菜值錢。”
趙磐被噎得臉色一滯,如何聽不出來這是許長卿在陰陽怪氣,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話音落下,許長卿倒是沒再多說什么,徑直朝著那花廳大門走去。
趙磐臉色鐵青,狠狠瞪了一眼地上的王縣令,連忙跟上。
許長卿三人跨過高高的門檻,步入花廳之內。
眼前豁然開朗,卻是另一番天地。
只見廳內金碧輝煌,廳堂兩側,整齊地擺放著數十張精致的紫檀木食案,官員、世家代表以及王府的幕僚、供奉,各自盤踞一隅,案上擺滿了珍饈美饌,瓊漿玉液。
吳王端坐于最上首的主位食案之后,蟒袍玉帶,面容富態,見到許長卿進來,還未介紹,便先堆起了一副熱情的笑容:
“哈哈哈!林少俠可算到了,快!快請入座!就設在徐賢侄旁邊!今日這宴,專為少俠壓驚慶功,來,諸位,讓我們舉杯……”
眾人紛紛舉杯附和,一時間阿諛奉承之聲再起。
許長卿從容入座,衣以侯自顧自地拿起一個果子啃了起來。
這般魯莽舉動,看得周遭達官顯貴露出鄙夷之色,心道泥腿子果然就是泥腿子,不識大體,行為粗魯不堪。
唯有主座之上的吳王面色不變,手里拿著酒杯,似在等他敬酒。
許長卿并未舉杯,而是微微側身,朝著吳王的方向拱了拱手。
“王爺盛情,草民愧不敢當,梨河鎮之事,妖邪雖除,然一鎮生靈涂炭,化為齏粉,此乃人間慘劇,草民心中唯有悲戚,實無半分功勞可,倒是王爺……”
他話鋒微轉,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于百忙之中,移駕此城,更于慘劇甫定之際,便設宴慶功,此等……雷厲風行,草民嘆服。”
這番話,表面恭敬,實則暗藏譏諷,廳內一些心思敏銳的官員,臉上笑容微僵。
吳王臉上的熱情笑容也淡了幾分,眼底閃過一絲陰霾,但依舊維持著體面:“林少俠此差矣!妖邪禍世,荼毒生靈,少俠挺身而出,力挽狂瀾,救下徐公子,此乃大功!”
“本王設宴,既為少俠洗塵壓驚,更為驅散此地妖氛,振奮人心,至于梨河鎮百姓之殤……”
他嘆了口氣,臉上擠出幾分悲憫,“本王亦痛心疾首,定當嚴查兇手,以慰亡靈!此事,自有朝廷法度與有司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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