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琚的指令傳達下去,書房內又重歸寂靜,李琚靠回軟榻上,腦海中不自覺回想起楊玉環昨夜的詢問。
這些日子,盡管他刻意避開了大臣們對于子嗣的諫。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自己也清楚的知道,現在的西域,已經迫切的需要一個繼承人來穩固人心了。
畢竟,西域的百萬軍民,乃至于李林甫等人,為何要死心塌地的跟著他,圖的,不就是一個未來的榮華富貴嗎?
尤其是如今的河北已然生變,長安的帝王,業已每日沉迷于享樂之中,眼看就是千古未有的大變在即。
若在大變來臨之前,他還連繼承人這么簡單的問題都未曾定下,又如何談論出兵掃平殘局之事?
正如李林甫當日所,他也絕對不愿看見,他百年之后,他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基業落入外人之手,乃至于分崩離析!
“子嗣”
他皺起眉頭,沉思良久,最終,心中的野望,還是壓過了對楊玉環的愧疚。
他深吸口氣,對著門外的傳令兵喚道:“傳召李相,請他來書房議事!”
“是!”
見傳令兵領命而去,李琚的目光,也移向輿圖,定定的望著河北的方向。
如今,已經是天寶二年。
在那些世家的喂養之下,安祿山還能等得到天寶十四年嗎?
李琚不知道,但他期待著那一天。
就在李琚做出決定之時,都護府后院,楊玉環也開始行動起來。
今日的楊玉環,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憔悴不已。
她端坐在主位,雙手緊緊交握放在膝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而在她對面,楊玉瑤低垂著頭,纖瘦的肩膀微微內縮,仿佛承受著無形的重壓。
她穿著一身半舊的藕荷色襦裙,洗得有些發白,更襯得她面色蒼白,神情凄楚。
自昨日那場驚濤駭浪后,她就一直回避著楊玉環的目光,此刻被單獨喚來,心中的不安更是達到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有香爐里一縷青煙筆直上升,然后無聲散開。
“八姐”
終于,楊玉環緩聲開口了,聲音帶著濃重的沙啞和一種近乎虛脫的疲憊。
“昨夜殿下他親口對我說了”
她望著楊玉瑤低垂的側臉,聲音顫抖得厲害,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若天命當真不眷顧于我他為了西域為了這數百萬追隨他的軍民將會會另尋女子誕下子嗣。”
楊玉瑤的身體猛地一顫,倏然抬起了頭。
那雙與楊玉環有幾分相似的美眸,此刻盈滿了震驚,痛楚,還有一絲早有預感的悲涼。
她看著妹妹憔悴絕望的臉,心口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捏住。
“小妹”
她低喚一聲,帶著無盡的悲憫和勸阻,似乎想說什么。
“八姐!”
楊玉環卻猛地打斷了她,淚水終于洶涌而下。
隨后,她雙膝一軟,跪倒在楊玉瑤的腳邊,雙手死死抓住她的裙裾,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她仰著臉,淚眼模糊地望著自己最柔順,最親近的姐姐,聲音哀婉,帶著錐心刺骨的哀求:
“八姐八姐,算我求求你了,幫幫我!”
“與其讓那些不知根底,心思叵測的陌生女子入府分走殿下的心”
“不如不如是你們,八姐,你是我的親姐姐,我們血脈相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