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慶宮內帝王那聲帶著復雜意味的“有后了”的嘆息。
只在片刻,便被關中的寒風裹挾著消散在重重宮闕深處,注定傳不到萬里之外的龜茲。
龜茲的冬日,寒風卷著細碎的雪粒敲打著窗欞,天寶四年的深冬,寒意已浸入骨髓。
府內各處雖燒著上好的銀霜炭,暖意融融。
但在這片孕育著新生命的院落周圍,空氣卻仿佛凝固了,彌漫著一種無聲的緊張與期盼。
“哇——!”
終于,就在一個風雪初歇,萬籟俱寂的清晨。
一聲嘹亮到幾乎能穿透厚厚窗紙的嬰啼,驟然劃破了都護府后宅死寂的冬晨!
那聲音充滿了新生的力量,瞬間驅散了所有的冷寂與沉悶,如同驚雷炸響在每個人的心頭。
“生了!夫人生了!”
“是個小郎君!母子平安!”
產房內外的侍人們狂喜的呼喊聲,迅速傳遍了整座院落,繼而如漣漪般擴散至整個都護府。
“砰!”
隔壁書房的門被猛地撞開。
李琚幾乎是瞬間就從里面沖了出來。
他昨夜處理緊急軍情公文到后半夜,只在外間小榻上和衣而眠。
聽得這聲嘹亮的哭聲,更是連外袍都來不及披好,只著中衣,便沖到了產房之前。
此刻,他的臉上,仍舊殘留著熬夜的疲憊。
但那雙深潭般的眸子卻被一種前所未有的狂喜點亮,亮得驚人,仿佛燃燒著兩團火焰。
他幾步跨到產房門口,厚重的門簾被猛地掀開,帶出里面溫暖的空氣和淡淡的血腥氣。
穩婆小心翼翼地將一個包裹在襁褓中的小小嬰兒抱了出來。
那嬰兒小臉皺巴巴的,閉著眼。
卻兀自有力地啼哭著,仿佛在向世界宣告他的到來。
小小的拳頭緊握著,充滿生命力。
“殿下!您看,是個健壯的小郎君!聽這哭聲,多洪亮!”
穩婆臉上笑開了花,聲音因激動而發顫,將襁褓托高,小心翼翼地遞向李琚。
李琚屏住了呼吸,胸腔里那顆心劇烈地撞擊著肋骨。
他伸出手,那雙粗糲的,握慣了刀劍和韁繩,簽署過無數決定西域命運文書的手指。
此刻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幾乎是用一種虔誠地心態,伸出指尖碰了碰嬰兒溫熱柔嫩的臉頰。
頃刻間,那種真實的,帶著生命律動的觸感如同電流般瞬間擊中了他。
一種血脈相連的悸動和巨大的責任感洶涌而來。
“好好!”
李琚喉頭滾動,千萬語最終只化作兩個沉甸甸的好字。
他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狂喜的火焰,聲音洪亮如鐘,穿透整個后宅,響徹在凜冽的空氣中。
“本王有長子了,賞,重重有賞。都護府上下,賜三月俸祿!龜茲城內,大慶三日!”
“謝殿下恩典,賀喜殿下!”
府內頓時響起震天的歡呼聲,仆役,侍衛們臉上洋溢著由衷的喜悅,仿佛卸下了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飛向龜茲城每一個角落。
西域軍民壓抑了許久的期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