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男子的眼神,早已被磨去了所有的光。
麻木,呆滯,如同行尸走肉。
看到陳遠被踹進來,他們只是懶懶地抬了抬眼皮,隨即又低下頭去,對新來的人漠不關心。
見怪不怪了。
然而。
陳遠終究是不同的。
即便穿著同樣的絲綢囚衣,即便臉上被刻意化出了傷痕。
但他那挺拔的身形,以及骨子里那股未被磨滅的銳氣,依舊如黑夜中的螢火,分外扎眼。
這份不同,很快便引來了不善的窺探。
一個長相還算清秀,但面色蒼白,眼下有著濃重黑眼圈的男子,緩緩坐直了身子。
他在這群男寵中,似乎有些地位。
這男子上下打量著陳遠。
那目光中,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一股尖酸的嫉妒與敵意。
“喲,又來個新貨色?”
男子的聲音陰陽怪氣,帶著一絲刻薄。
“看著倒是有幾分骨氣,不知道待會兒上了將軍的床,還能不能這么硬氣。”
他身邊的幾個男寵,立刻發出一陣低低的哄笑。
笑聲中,充滿了某種病態的幸災樂禍。
陳遠沒有理會。
他只是尋了個相對干凈的角落,靠著帳篷的布壁坐下,閉目養神。
這副無視的態度,顯然激怒了那名男子。
他叫許鵬,是這批人里最早被張姜“寵幸”的,也自詡為這里的頭。
見陳遠不理會他。
頓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
男子站起身,踱步到陳遠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小子,別裝了,到了這兒,是龍也得給老子……給將軍盤著!是虎也得臥著!
“擺著張臭臉給誰看呢?
“在這里,得懂規矩。”
陳遠依舊閉著眼,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心中卻覺得有些好笑。
一群籠中的金絲雀,竟也學人搞起了三六九等,可悲,又可笑。
就在這時。
帳篷簾子被掀開,兩名衛兵提著幾個木桶走了進來。
“吃飯!”
衛兵的語氣,像是在喂豬。
其中一個木桶里是糙米飯,另一個是清水。
許鵬立刻從地上一躍而起。
第一個沖過去,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飯,又舀了一大瓢水,這才慢悠悠地走到一旁。
其他人也紛紛上前,帳內響起一陣爭搶的騷動。
就在他端著只剩下碗底一點米飯的破碗,準備去舀水時。
一個跟在許鵬后的瘦小男子,像是沒站穩,故意從他身邊“不小心”撞了過去。
“哎喲!”
嘩啦。
陳遠手中的破碗被打翻在地,本就不多的米飯混入了地上的干草和泥土,瞬間變得污穢不堪。
那瘦小男子不僅不道歉,反而一腳踩在飯上,用力碾了碾。
“真是不好意思,腳滑了。”
他假惺惺地道歉,臉上卻滿是得意的壞笑。
“看來,你今天只能餓肚子了。”
許鵬在不遠處抱著手臂,冷笑著看戲。
帳內其他人也都投來幸災樂禍的注目。
陳遠看著地上的污穢,緩緩站起身。
他臉上的肌肉繃緊,拳頭也慢慢握了起來,手背上青筋暴起。
一股怒火,似乎正在升騰。
那清秀男子見狀,非但不怕,反而更加得意。
他就是要看陳遠這副想發作又不敢發作的樣子。
張姜衛兵就在外面。
誰敢動手?
然而。
陳遠的內心,卻是一片平靜,甚至有些想笑。
就這?
就這點上不得臺面的小伎倆?
跟那些官場老油條的陰謀詭計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不過,戲還是要做足的。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強行壓下了怒火,只是用一雙“噴火”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對方。
這番隱忍的姿態。
讓許鵬等人發出了一陣壓抑的哄笑,仿佛打了一場大勝仗。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
“都起來!”
帳篷的簾子再次被猛地掀開,幾名女親兵沖了進來,神色嚴肅。
為首的親兵高聲宣布:
“都起來收拾收拾,將軍有令,爾等即刻出發,連夜送往齊州府的將軍別院!”
什么?
去齊州府?
帳內的氣氛,瞬間凝固。
下一秒。
除了陳遠,所有男寵的臉上,都爆發出一種劫后余生般的狂喜!
“太好了,終于……終于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去齊州府,我們終于可以歇息一會了!”
“嗚嗚嗚……我以為我死定了……”
有人喜極而泣,有人互相擁抱,仿佛即將奔赴新生。
他們天真地以為,自己終于要脫離張姜這個“女魔頭”的掌控。
哪怕只是暫時的,也足以讓他們欣喜若狂。
許鵬更是喜形于色。
甚至走到陳遠面前,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口吻說道:
“小子,算你運氣好,剛來就遇上這種好事,到了齊州府,機靈點,別再跟個木頭似的。”
“都別磨蹭了!快走!”
在親兵的粗暴驅趕下,一群人被推搡著出了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