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謀反,天下為之震動。
朝野人人自危,民間物議沸騰。
三法司繼謀反之外,又查出謝家貪墨、豢養私兵、賣官鬻爵、欺壓百姓等等二十余條重罪。
這是構陷一個官員的常見步驟,為官者無人不知。
和謝家有私交的官員,為了明哲保身,無不三緘其口。
當然也有不怕死的替謝家求情,說謝家在北地口碑載道,斷不會行那些惡逆之舉。
這位大臣立刻被定為謝黨,當晚就被打死在了刑堂中。
無人再敢替謝家求情,除了早已致仕的前內閣首輔、太子太傅陳文益。
陳老爺子帶著一眾不怕死的門生跪于朝陽門外,請求暻順帝明察秋毫。
暻順帝著人接了陳文益的手書,假惺惺地說自己定會詳查,讓年事已高的陳文益莫要再勞心,回去安享晚年便是。
聽著這敷衍之詞,陳文益氣得當場暈倒,回去后抱病不起。
葉緋霜給謝岳野傳了信。
她慶幸在外人眼中爹爹已死,不必受此案牽連。
“我已經聯系到了青云會的人。”謝岳野還算平靜,“我準備去劫獄。”
對青云會來說,若能成功把定北侯救出來收為己用,那可是一大助益,他們自然鼎力相助。
葉緋霜沉默片刻,說:“好,爹爹需要我安排什么?”
“你不要參與。你就當不知道,什么都不要管。”
葉緋霜知道爹爹是怕牽連到她。
緊鑼密鼓的安排下,青云會的人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成功潛進刑部大獄。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謝家沒有一個人愿意跟他們走。
若逃了,便坐實了謀反。所以他們寧愿死,也不會背上反臣之名,污了謝家百年清譽。
謝岳野氣得不行:“還要這忠名做什么?出去后東山再起,直接反了他娘的!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到時候這天下姓謝,誰還敢說謝家什么!”
定北侯搖頭:“莫說了,岳野,我謝云騰做不得反臣。”
他讓謝岳野把謝珩帶走,可謝珩說,他也不是茍且偷生之輩。
這么一耽擱,守衛就來了,謝岳野他們只得無功而返。
謝岳野負了些傷,葉緋霜為他包扎時,聽他不住地唉聲嘆氣。
“大昭要完了。”他如此說。
這個年過得十分慘淡。
年后,葉緋霜總算又得到一個去探望謝珩的機會。
她立刻帶著衣被、藥物、干糧去了。
可剛到大牢門口,就聽獄卒說:“謝二公子已經認罪了,認完罪,就撞墻自盡了。”
葉緋霜去了關押謝珩的那間牢房,看見牢房的墻壁上,用血畫了一只戴官帽的兔子。
獄卒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拿出一塊布遞給葉緋霜:“謝二公子讓把這個交給公主。”
那是一塊從囚衣上撕下來的布,臟污不堪,上邊用血歪歪扭扭寫了三個字:守北地。
這是陳宴到葉緋霜身邊五年來,第一次見她哭。
也是陳宴在書冊之外,第一次切實見識到皇權的殘酷。
那至高無上的權利,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一個家族的忠誠和榮耀,逼得他心中如神祇般強大的女子,脆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而他卑微又渺小,為她做不了任何事,他甚至不確定自己現在能不能去安慰她。
因為不知道她是否愿意-->>讓別人看到她的眼淚。
他正躊躇著,蕭序從他身邊掠過,跑了過去。
他跪在葉緋霜面前,抱住她,不知說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