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擦黑,村口的楊樹影影綽綽地立著。陳陽捏亮手里的手電,光柱在地上掃出片白亮,他回頭看了眼身后:蘇梅牽著丫丫的小手,丫丫攥著個空玻璃罐,罐口的鐵環叮當作響;林翠和慧慧共握一把手電,光柱時不時晃向路邊的草叢,十六七歲的姑娘家,腳步輕快得像蹦跳的螞蚱。
“跟緊點,別出聲。”陳陽壓低聲音,手電光往林子深處探。1988年的六月傍晚,空氣里還飄著麥秸的熱氣,林子里的槐樹、榆樹長得密,葉片在光柱里簌簌動。爬蚱(金蟬若蟲)快出土的時候,村里不少人都扛著工具往林子里鉆,陳陽專挑岔路走,遇到遠處有手電光晃過來,就趕緊避開,等那片光亮遠了,才帶著眾人繼續往前。
“阿陽哥,這兒好像有個洞!”慧慧的聲音壓得低,手電光定在一棵老槐樹根上。陳陽走過去蹲下身,用手指扒開浮土,果然露出個圓圓的小洞,他往洞里吹了口氣,沒一會兒,一只嫩白的爬蚱就慢吞吞地往外拱。“抓到啦!”丫丫踮著腳要看,蘇梅把她抱起來,讓她親眼看著陳陽把爬蚱捏進玻璃罐,罐底頓時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
林翠和慧慧也學著樣,在樹根周圍仔細找。手電光在樹干上上下掃,照見幾只正往上爬的爬蚱,她們屏住呼吸伸手去捉,偶爾碰到樹皮上的糙疙瘩,嚇得輕輕“呀”一聲,又趕緊捂住嘴笑。丫丫在蘇梅懷里,小手也學著比劃,嘴里念叨著“爬爬”,手電光被她晃得東一下西一下,照亮了空中飛舞的小飛蟲。
夜色濃得化不開,林子里的樹成了墨色的剪影,兩束手電光在黑暗里晃悠著,像兩只不安分的螢火蟲。
林翠的手電照見棵老榆樹,樹干上趴著三只爬蚱,她和慧慧湊過去,一人捏一只,罐子里頓時又添了幾聲“窸窣”。丫丫在蘇梅懷里伸著小手,想去夠罐子里的爬蚱,蘇梅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別動呀,驚著它們了。”
陳陽的手電光掃過一片樹根,忽然停住——泥土里露出好幾個小圓洞,他蹲下身,手指剛碰到洞口,就有只爬蚱試探著拱出來。他捏起來往罐子里放時,丫丫的小巴掌拍得響:“阿爹好厲害!”
風穿過樹葉,帶著股濕乎乎的土腥味。手電光里飛著密密麻麻的小蟲,偶爾撞在燈頭上,發出細碎的“噼啪”聲。林翠和慧慧的笑聲壓得低低的,混著丫丫時不時的咿呀聲,在黑沉沉的林子里飄著。罐子里的爬蚱越來越多,互相擠著動,發出沙沙的響,像是在應和這夜里的熱鬧。
陳陽走在最前,手電光穩穩照著腳下的路,偶爾抬起來掃過樹干,總能精準地找出幾只正往上爬的爬蚱。蘇梅抱著丫丫跟在后面,腳步輕得像踩在棉花上。兩束光在黑暗里交織、移動,照亮了樹縫里的爬蚱,也照亮了孩子眼里的好奇,罐子里漸漸攢起的“收獲”,成了這深夜里最實在的歡喜。
同時一路走過時,陳陽精神力也在覆蓋周圍,收取附近的爬蚱(知了猴)存入空間里。
罐子里的爬蚱快滿了,互相擠著發出沙沙的響。陳陽看了眼天上的星星,抬手按滅手電:“不早了,該回了。”
林翠和慧慧也關掉手電,黑暗里只剩蟲鳴更清晰了些。丫丫在蘇梅懷里打了個小哈欠,小手還攥著罐口的鐵環,玻璃罐隨著腳步輕輕晃,里面的爬蚱撞得罐壁咚咚響。
陳陽走在最前,憑著記憶辨著路,腳底下踢到枯枝也不在意。林翠和慧慧跟在后面,偶爾小聲說兩句,話題離不開今晚的收獲。蘇梅抱著丫丫,能感覺到懷里的小身子漸漸沉了,呼吸也勻了,想來是困了。
出了林子,村口的光線遠遠亮著,像塊暖融融的糖。風里帶著晚飯的煙火氣,混著田埂上的青草味。陳陽接過蘇梅手里的玻璃罐,掂量了掂量,笑著說:“夠明天炸一大盤了。”林翠在后面接話:“給丫丫留幾個大的,炸得酥酥的。”
說話間就到了院門口,陳陽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把爬蚱罐放在窗臺上。丫丫已經在蘇梅懷里睡熟了,小臉蛋蹭著蘇梅的肩膀,嘴角還帶著點笑,像是夢到了罐子里那些爬來爬去的小東西。